第6章_6.1 男神的衣柜

第二天严一铭回来得很早。路过卫生间时我看见他如一条死狗那样趴在床上打呼。我替他掩了门,便打开电脑预习后天上课的内容,直到接近中午了他才起来洗漱。

我拿着他昨晚给我的范思哲衣服去找他。他开门见是我便拿了衣服回身整理衣柜。

他将衣服熟练地套上衣架,挂进琳琅满目的衣柜里。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衣柜。虽然之前在国内时去过他在校外的公寓,但他的衣柜常年上锁,我也没有机会近距离观摩。

我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叠起来放在抽屉里的。就算是大件的棉衣和羽绒服也是能折就折。毕竟家里和宿舍哪会有那么多挂衣服的地方。而盐渣的衣服却是能挂则挂。从最方便取到的短袖,衬衫,到靠里的外套按色系分得清清楚楚。衣服下面的鞋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鞋,从运动鞋,板鞋,到皮鞋同样是整整齐齐。

我看到了他下飞机时带的那件豹纹潮服。其实那根本就不是豹纹,而是毛茸茸的黄底上密密麻麻印着头尾相对的黑色“F”。我细细看了看,原来那外套还能正反两面穿。

我说你下飞机的时候不就一个小箱子吗?这才几天怎么就变出这么多花样了?

他说学姐前几天载他去扫货。他直到把他爸的信用卡刷爆了才收手。

我说你爸要是怒了不给你钱花怎么办?

他说这是他们的约定。况且他还有存款以防他爸对他经济制裁。他扬起嘴角,说其实这一柜子的衣服鞋子也是他的存款。必要的时候,他只要把这些衣服鞋子往二手奢侈品网站上一挂就能立刻变现。

我又问他昨晚什么情况。

他说他照顾了学姐一夜,天亮了才Uber(打车)回家。学姐这些天帮了他很多,他不能就放着她一个人不管。他顿了顿,说让我不要胡思乱想。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说话间,我就开始毛手毛脚地翻他挂着的衣服。他说我毛手毛脚的样子好像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要看就看,别看得那么猥琐。

我说我猥琐一下又怎么了,衣服又不会对我有意见。然后我就问他这些衣服都什么牌子的。

他说基本是范思哲,纪梵希和芬迪。

我说没听说过啊,怎么听起来有点像狗的名字。

然后他就开始给我科普,只不过他说的东西我一个都没有听说过。

我说我从小穿的是回力和阿迪王。

他就问我阿迪王是什么,是不是阿迪达斯?

我说阿迪达斯是阿迪达斯,阿迪王是阿迪王。你没穿过吗?

他摇摇头,说没穿过。

我们讨论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没有“小红书app”这种东西,连椰子鞋也没火。他之所以能对这些大牌如数家珍是因为他喜欢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发在微博里吸粉,美其名曰时尚博主。但说白了就是想花样博眼球,好让姚遥给他发个信。

我说这次出国我带的那两双匡威鞋可是我妈下血本给我买的。够我穿两年的了。

他听罢便作鄙视状,说他早就告诉过我匡威早就被收购了。他只在上小学的时候买过。我这一大把年纪了还买小学生的鞋丢不丢人?

我说你那个一大把年纪真的很侮辱人好不好?你前几天不是还借走一双?

他说前几天不是没买鞋,总不能穿皮鞋去健身房吧。

我说你就不能穿拖鞋?

他说他不习惯在公共场合露脚趾。还说男人在公共场合露脚趾就和露那啥差不多。

我说你穿袜子不就行了。

他说他也不喜欢在公共场合穿内裤蹦跶。

“那你倒是说说这个年纪该穿什么?”

他听我这么问,就从角落拿出了一双鞋:“爱马仕的运动鞋了解一下。”

我说之前听梅子说那不是卖包的吗?什么时候改卖鞋了?话说这个很贵吗?有传说中的LV贵吗?

那天盐渣把我心目中如神一般存在的LV,那个我发誓有朝一日要攒钱给我妈买上一个的LV叫作了“驴牌”。他说“驴牌”除了耐操好洗之外一无是处。包土衣服更土。运动鞋和靴子还勉强能看看,其他的都是爷爷辈的设计。

我说我有朝一日一定要给我妈买一个LV包,管他土不土。其他人妈妈有的我妈以后也得有。话说你这鞋多少钱来着?

“你就别问了。”说罢,他便把鞋丢进角落,拉上衣柜,上了锁。

从那之后,我发誓再也不和盐渣聊这种肤浅的话题了。简直就是自讨没趣!

可他告诉我,他买奢侈品只是对他爹的报复,有些衣服他只为了拍照穿过一次,然后就给退回去。我回想起他曾今和我一起去学校对面的体育用品店买过二十元一件的运动衫,也记得他那双穿了三年的黑面白底的运动鞋。他当年穿的那件天蓝色篮球服不过就是50块钱的普通衣服。

他说我日记里写他穿袜子穿一次就丢垃圾桶完全是我对他的曲解。他只是因为常运动,袜子磨出洞了丢过那么两次被我抓了现行而已。

我说如果我以后要写《我和人渣的故事》我一定不会给你洗白的。我就是要把你渲染成一个骄奢淫逸好逸恶劳的人渣。我要把你曝光了之后让那些键盘侠天天在网上提醒你想想山区的孩子。要不是考虑到有损留学生形象,我才不会提你穿二十块钱衣服的事呢。

他就说他真的给山区的孩子捐过款捐过衣服。我说你就省省吧,连我这种继承优良传统的三好学生都没捐过你能捐过?他说捐不捐和你三好不三好没关系,得看你有没有东西捐。他说他爹还捐了几所学校呢。在外头一副慈眉善目,回了家就一副凶神恶煞。

我说你爹最多也就是打你几巴掌骂你几句。还能怎样?

他便撩起额前的头发,让我看他眉毛里那道浅浅的疤。我猛然想起那个雨天他父亲砸在他额上的板凳和他头上淌下的血。

他问我有没有听说过哪个精神正常的爹会让司机和保镖把自己的儿子用麻绳捆上,勒到手腕青紫然后像踢一条死狗一样把他踢到不省人事。

我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

他说他做了不太好的事。然而我在很久之后听到了那件所谓的“不好的事”后,觉得那件事不是“不太好”,而是“很不好”。他爸做得一点儿也不过分。

说回我借他的那双匡威鞋。之所以这双鞋在后院晾了好几天并不是因为他脚臭,而是因为这鞋子进了水。要说这鞋子进水的来龙去脉就不得不往前说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