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老人旅遊故事多》

作者  顧 爾 石

 

               二月中旬,四位加起來年近300歲的老人結伴開始了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的16天之旅。澳大利亞的布里斯班有一座著名的故事橋,當地人調侃:故事橋上無故事。可我們這次的出遊卻稱得上是:老人旅遊故事多!

               出一趟門可真是不容易。選定行程後,首先就是機票的困擾。舊金山距澳洲極遠,單程飛悉尼要15小時以上。旅行社給我們安排的是半夜登機,上午到達,立馬進團,當天開始旅遊行程。試想七十多歲的老人,坐飛機一夜沒睡,頂著15 個小時的時差,拖著行李,乘上大巴就去景點,太趕了吧。想想心不安,不要剛開始就生病,那就糟了。於是把機票改來改去,最後選擇了先飛夏威夷,5 個小時行程,在夏威夷住一個晚上,第二天再飛 10 個小時,這樣緩一緩,應該能夠承受了。

               出發前一個月又開始了簽證的煩惱。如今的美國護照不靈了,去澳大利亞和新西蘭都要網簽,要求上傳護照、資料和照片。老年人不會弄,分別等待兒女們前來搞定。澳大利亞倒是簡單,一下子就過了。輪到新西蘭網簽,拍照片時死活不讓過,女兒試了幾十次都不行,我弄到渾身出汗,火冒三丈。後來老妻猜測是否是眼睛的問題。老年人眼皮下垂,眼睛睜不大,同護照上的老照片自然對不上。試試看,脫了眼鏡,瞪大雙眼,作睚眥欲裂狀,總算過了關。想想當年也是大眼睛雙眼皮,有點悲哀。

               新西蘭收取每人簽證費26元,但又要另收100元,也不知什麼費用。旅友來說她沒有付這另外的100元,也拿到簽證了。看來我是多付了。於是打電話去問旅行社,他們也講不清,說可能是上錯了做生意的網站就會多收費用,要上政府的官網才對。搞不清楚打電話去新西蘭大使館,錄音電話無人接聽。弄了一個禮拜不得要領。周末等女兒來後再仔細查看,發現這項另收的100元是他們國家的城市建設費,可以針對性的豁免。我們是美國護照不在豁免之內。不必橫生枝節了,乖乖多付100元,發達國家理應支援發展中國家的城市建設。

 

                                      夏威夷有驚無險

 

               那天早晨從舊金山出發時正逢大雨,機場下客的車子排長龍,靠不近月台。我是搭的 Uber,到達後冒雨跨過一輛車也就進了候機廳。一位同行的旅友由兒子送機,因為靠不進來,就在第二個車道上將老媽放下了。一眨眼攝像機拍下了違章停車,一張罰單送上門。政府缺錢,想盡辦法斂財,200大洋泡湯了。旅友好不懊惱,早知如此也叫 Uber 反而省錢了。

               因為起得早,來不及在家中吃早餐,心想我們買的是聯合航空的頭等艙,應該可以進休息室 (Lounge),跑了兩個地方卻都被擋駕,理由是休息室只供國際航班旅客,去夏威夷旅客恕不接待。UA 現在挺摳門的,四個人倖倖然各自吃了一碗日本拉麵。

             上次去夏威夷已經是 25年前的事了,那麼多年了沒有絲毫更新,機場顯得好破舊。市區觀光游客倒是不少,海灘上乳波臀浪,熱浪滾滾。我們一路走,一路逛。女士們每家店都是必看的,倒不為買些什麼,见见市面可是必須的。走得累了,找一家上等的海鮮餐館犒勞一下吧。出發前女兒幫忙做了攻略,目標中的翡翠皇宮海鮮酒家好像也不遠,現在有手機導航,安步當車,慢慢地踱過去。進了那個有300多家門店的超級戶外大商場,頭都暈了。找來找去,問東問西,搞了個把小時才算找到。女兒又介紹說:去了夏威夷一定要去嚐一下那家著名的冰沙店。於是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尋找。那個大商場是由幾幢樓連在一起,有室內,又有室外,不同的電梯、不同的自動扶梯通向不同的建築,繞來繞去,就是找不到。那裡的冷飲店不少,問上去一概說不知道。太太說你傻呀,同行怎麼會告訴你。尋尋覓覓,最後竟然是在停車場邊上的小店鋪裡找到的,好難啊!

               吃完冷飲回酒店,手機上叫 Uber 應該沒有問題的。但我們是在購物中心內,必須到路邊上等車子。夏威夷的路名很長,拼讀怪怪的,而且跑來跑去找不到門牌號碼,這怎麼定位呢?突然看到牆上有一個大幅廣告畫,上面有一個數字,我想大概就是這家店的門牌號碼了,於是輸入等車。一等不來,二等不來,過盡千車皆不是。實際上那個司機也在找我們,頻頻發來短信,我照短信上的電話號碼打回去,全部是錄音。那個地方路燈昏暗,不見行人。我們來來去去地找,探身到路邊揮手揚招,哪有車子會停。過了十來分鐘,那位司機來電話了,雙方終於接上線,上了他的車。司機告訴我那個號碼不是路名的號碼,而是廣告上的號碼。洋盤出了一記洋相。

               我們在夏威夷的酒店是 Best Western,特意挑選離機場近一些,有 Shuttle Bus 接送的。從夏威夷起飛的航班是早晨 8:15,應該 6點之前要到機場。不料這家酒店早晨送機是每小時一班,最早是 5 點,隨後就是 6 點。 6 點太晚了,只能選 5 點的送機 shuttle。拜托酒店前台在4 點鐘叫早,那麼應該來得及。一切想得好好的,不料還是出了狀況。我們定的是兩個房間,房間裡都有台鐘。我房間裡的台鐘正常,但朋友房間的台鐘不知何故慢了一個小時。4 點叫早我們立即起床,匆匆漱洗出門,敲了一下隔壁的房門。開門的女士蓬頭垢面,還未甦醒的樣子。她說屋裡的台鐘現在才是 4 點鐘,叫早時台鐘顯示是 3 點,所以沒有理睬。現在另一位旅伴還在廁所間呢。她們把手機放遠遠的在充電,不看手機,相信台鐘上了當。一個小時的時差!酒店大烏龍!兩個女士真的是素顏出行,拖著箱子匆匆趕上,那叫一個怨啊。幸虧我那間房的台鐘正常,否則可真要晚點了。

               我們訂的是 Jet Air 的商務艙,滿心以為登機後可以美美飽餐,好好休息。不料這是家廉價航空公司,他們的商務艙只是位置靠前面一些,椅子稍稍斜側而已,絕無躺平可能。被不良旅行社擺了一道,一肚皮的窩囊氣到了悉尼。

 

                                    悉尼友人熱情接待

 

               悉尼市區可不怎麼樣,街道舊舊的,車道窄窄的,兩邊房子基本都是平房,並無特色和風格。澳洲汽車的方向盤是右舵,接我們的小王左一拐,右一轉,坡路上上下下的弄得我們心驚肉跳,老是耽心不要同對面的車輛相撞。少見多怪,杞人憂天了。朋友幫我們訂的 Punthill Apartment Hotel,新的大樓,兩房兩浴一廳一廚房,乾乾淨淨,條件挺好的。老朋友全家出動,熱情接待,在那裡住了三個晚上,品嘗了著名的澳洲龍蝦,雞鴨魚肉,吃到了極其可口的無錫餛飩、鮮肉菜包。看到悉尼富人區的豪宅,高大敞亮,花園泳池。戶外燒烤,享受了陽光海灘,無敵美景。這三天可是享了大褔,早晨睡到自然醒,朋友車接車送。間忽白相 「摜蛋」遊戲,呼雉呵盧不知時光之飛逝。依依惜別後寫了一封郵件感謝,秀才人情紙半張,略表心意:

               人生三大喜事之一「他鄉遇故知」。我們半個世紀的

       友誼,雖然疫情阻隔六年不見,但拜高科技所賜,並未阻

       隔彼此的聯繫。這次悉尼相聚,快慰平生!幾十年的光陰

       彷彿在這一刻縮短成了瞬間,熟悉的笑容依舊,只是添了

       些許皺紋與歲月的痕跡。回憶如潮水般湧來,從年少時的

       夢想到各自天南地北的生活點滴,都在這一杯茶、一頓飯

        的交談中被翻開、回味。我們笑著、感嘆著,驚訝於時光

        的流逝,卻更慶幸這份情誼未曾被距離與歲月沖淡。

               36 號豪宅的白玫瑰高貴典雅,猶如主人的身份;後院

       碧波清徹的池水,涓涓流動著象徵永不止息的生命活力。

       燈火映照著我們的身影,也映照著我們心中不變的珍惜與

       溫暖。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期盼我們下次在舊金山

       的相聚。

 

 

                                      難忘的旅遊景點

 

               我們參加的是22人中型團,清一色花甲老人,分別來自紐約、德州、洛杉磯和舊金山。享受人生應趁早,莫待步履蹣跚徒奈何!導遊小姐 Kathleen,來自貴州,在上海求學,講的國語字正腔圓。而且她的音色好,聽她講解倒是一種享受。我坐在第一排,視野開闊,耳聰目明,隨著搖晃的車身,免不了瞌瞌睡睡,不過這種似醒非醒的感覺真好。Kathleen 把我們照顧得很好,從頭至尾接機送機,辦登機手續,打印行李牌,還要幫忙縛好,全程搞定。每到景點幫助每一位團員拍照留念,從不懈怠。

               澳大利亞悉尼歌劇院美侖美奐,給人留下美好的印象。歌劇院由丹麥建筑師约恩·烏松(Jorn Utzon)設計完成,外形獨特,以一组白色的帆形屋頂為標志,仿佛一組海上的帆船,展現出流动的曲線美。又如一枚玉白色的巨貝栖息在蔚藍的港灣,十片弧形屋頂交疊出張揚的風帆,傾斜的玻璃幕牆倒映著遊輪的燈火,海鷗掠過投下流動的剪影。這座歷時十六年才完成的建築奇蹟,半個世紀來每個曲面都在訴說藝術與自然的永恆對話。

               飛機到達墨爾本後,車行兩個多小時前往被列為世界自然文化遺產的大洋路。在坎貝爾港國家公園的海岸線上,我們看到了經過幾萬年的風化和海水侵蝕形成的十二聖徒岩。隨著處月的侵蝕,現在見到的是七尊金褐色的岩柱。聖徒岩自墨藍色海面拔地而起,浪花在柱身蝕刻出歲月的年輪。這些滄桑的岩柱始終在進行著緩慢的坍縮儀式。也許某個暴風雨夜,又一座岩柱會帶著三千萬年的記憶沉入海底,而斷崖深處的新生岩柱正等待浮出海面,完成這部由地質時鐘書寫的啟示錄。大自然的瑰麗奇譎,造物主的鬼斧神工!對此奇景,不免慨歎: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凱恩斯的大堡礁是澳大利亞旅遊的重頭戲。我們一早就趕到海邊,登上游艇。導遊早就為大家準備了避暈藥,囑咐我們開船前半小時一定要服用。同行的錢女士不以為意,放進了包裡,隨後就忘了。船分三層,我們選了中間一層入座,犯了一個錯誤,只有底層才最穩。出海十分鐘光景,巨浪洶湧而來,猛烈衝擊著船舷。船身大幅度晃動,我們一葉扁舟被風浪衝過來又晃過去,船上根本無法站立。我閉上雙眼,趴在桌上,一動也不敢動。猛聽得唿喇一聲桌椅撞擊聲,同行的錢女士踉蹌著衝到船頭,臉色蒼白,鬢髮散亂,嘩地一聲將早晨吃的全部嘔了出來。幸虧船員相幫,扶入底艙休息。一直煎熬到靠近附近的小島,那時又是大風,又是大雨,雨傘都打不住,大家披著大毛巾,一步步向島上的綠洲走去。一個風浪襲來,錢女士的毛巾被颳到了水裡,一貶眼沉入海底。事後我們打趣道:不聽導遊言,吃苦在眼前!

                 大堡礁是世界上最大、最美麗的珊瑚礁群,擁有無與倫比的自然景觀。陽光灑在海面上,蔚藍的海水泛起層層波光。海面下五光十色的鱼群悠游往來,穿梭在珊瑚之間,像是自然界最美的画笔在这片海底世界上涂抹。每一片珊瑚都仿佛是海洋的藝術品,其中的生物們在珊瑚叢中栖息或嬉戲,形成了一个充满生命力的水下世界。

 

 

                               八次搭機歷經曲折

 

               旅行辛苦啊!早班飛機清晨四點就要起床趕去機場,夜班飛機最遲半夜一點鐘才進酒店。起早摸黑,披星戴月,沒有好身體真是扛不住。

               進入悉尼後,領取行李時發現有一個箱子的包裝帶不見了。起初以為是行李搬運時失落的,並沒有細想。到達酒店後打開箱子,發現包裝帶竟然在箱子裡面,還留了張紙條:已檢查。什麼情況?為什麼要抽查這個箱子?翻來翻去,原來是一袋泡茶用的決明子惹的禍。決明子黑乎乎的,安檢人員可能以為是毒品。現在的 X光安檢真是無可遁形。

              大洋洲幅員廣闊,在澳大利亞和新西蘭旅遊汽車可是到不了的,城市之間必須搭乘飛機才能到達。於是一次又一次的搭機,從澳大利亞飛新西蘭還是國際航班,按規定必須提前三小時到機場,托行李,過安檢,好一番折騰。

               從墨爾本飛黃金海岸 check in 時同行的臧女士要求走廊位置,Jet Air 的人一看有位,就幫她改了登機牌。不料那位粗心的櫃台小姐弄錯了登機牌上的名字,變成臧女士的名字出現在兩張登機牌上。匆忙之間,大家都未發現,通過安檢後進入候機門。一向大大咧咧的錢女士福至心靈,突然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登機牌。名字不對,以為是同臧女士調錯了,不料臧女士說我的這張沒有錯。原來兩張登機牌都印了臧女士的名字!這可不得了,名字不對鐵定上不了飛機,一個人拉在機場那就糟了。兩位七十多歲的女土百米衝刺,仍舊折回到櫃台,幸好那位漫不經心的小姐正在交班想要離開,一把逮住述說原委。她倒記得此事,趕緊另外打印了錢女士的登機牌。

               兩個老人家拿了登機牌,重新過安檢,一道又一道,順利通過後奔啊奔,上氣不接下氣趕到登機口,人都進得差不多了,總算趕上。幸虧墨爾本的機場小,如果是法蘭克褔那種大機場,肯定趕不上。臧女士說:老外們的思維是不拐彎的,一是一,二是二,稍有變動就會弄錯。這句話一點不假,我們隨後在新西蘭酒店的羊排館應驗了。

               到了新西蘭,號稱是綿羊之國。除了買一床羊駝的被褥外,當然還要吃一頓羊肉,也算不枉此行。酒店的餐廳很高級,菜單上有羊排和羊臀肉兩種。我挑選了兩份羊排和兩份羊臀。等菜時有人提出還是羊排比較好,要減少一份羊臀,多一份羊排。當即叫來經理提出改動,反正價格都是一樣的。餐廳經理說:已經讓廚房準備了,不一定能換。我們說無所謂,能換就換,不換也行。半個小時後上菜了,竟然成了三份羊臀,一份羊排。完全把我們的要求顛倒了。我們說了幾句,那位經理還在辯解。算了算了,將錯就錯。過了十分鐘,那位經理又過來了,手裡托著一份羊排,說著道歉的話。是他搞錯,造成不便,現再補上一份。那也好,我們四個人吃了五份羊肉。結賬時收款小姐遞給我們的賬單卻是三份羊肉,還有都是送的。大家心下納悶:錯一份,再補一份,怎麼又會減少一份?這個賬不會算,也許是好客的新西蘭酒店給遊客的特別優惠吧。羊肉確實鮮嫩無比,優格還如此優待,新西蘭酒店的服務實在好!。

               我們四個上海人每到一處四處鑽營著找好吃的餐館。吃到了道地的川菜館蘭苑,正宗的德國豬手、年味山東館的蠔油鹿肉、紅燒鹿筋、海鮮疙瘩湯、日本迴轉壽司、薑蔥澳龍、美極鮑魚、原味麻辣盪…… 導遊說我們是美食小分隊,最後還引來粉絲們跟著我們搭伙,吃好睡好,一路 High。

               從黃金海岸搭機飛奧克蘭又出了個小狀況。因為導遊說新西蘭海關檢查甚嚴,所以把一些輕食品、水杯等另外放在一個袋子過安檢,旅友粗心大意地將這個袋子遺忘在安檢傳送帶上了。走了一段路,才發現少了一樣東西,折回去問了安檢人員才算拿到。

               抵達奧克蘭機場,通過安檢如臨大敵。新西蘭號稱是全世界最純淨的城市,杜絕一切食品進關。每個人要填寫四頁紙的安檢問答,夫婦兩人要單獨申報。進關時有三道關口、層層把關。這裡不是抽查,而是人人過關,一個不拉。還有警犬穿梭,來回嗅巡。突然一隻警犬鉚住我了,抓住我的雙肩包不放。我只能打開拉鍊,狗狗竟然把狗頭伸進包內狂嗅,同時還要大叫,拉也拉不開。我趕緊把包包雙手奉上,任憑檢查。馬上過來一男一女兩個海關人員,面孔鐵扮,戴上手套把那隻雙肩包兜底翻個遍。那隻包夾層很多,一層一層地把東西全部掏出來,堆滿了一桌子。事後大家回憶為什麼那隻狗要發狂?原來是我們在夏威夷時曾經在85°C麵包店買過幾隻肉鬆飽放在這個包裡,可能是殘留的肉鬆氣味惹上了狗狗。

               那天晚上因為有時差,到酒店已是凌晨一點多了,倦得人仰馬翻,饑腸轆轆。進入房間後趕緊要梳洗刷牙,不料把雙肩包翻邊也找不到那隻毛巾袋,我們的牙刷牙膏和毛巾可全在那個袋裡呢。想來想去一定是海關檢查時,東西全部被掏出攤放在桌上,放行後匆忙收攏時漏了一樣。怎麼辦?我的牙齒又痛了,嘴裡突然生出一個大血泡,說話都不利索了。幸虧旅友們及時送溫暖:一次性壓縮毛巾、牙膏和梳打餅乾。應了老古話:出門靠朋友!

               第二天出門時發現那隻雙肩包中間一層的主拉鍊壞了,倒不是拉不上,而是徹底斷裂。這個奇怪,昨天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壞了?大家一分析:肯定是那隻警犬搞出來的。它用爪子扒開雙肩包的中間一層,橫拉豎拽,嘴啃頭拱,把那層拉鍊弄到了解體。沒奈何,幾位女士七手八腳幫我用旅行社發的名牌,一層一層縛起來,不過中間還是有裂開的口子。我就將雙肩包放在胸前,像懷孕媽媽般挺著肚子走,蠻可笑的。

               從奧克蘭返回布里斯班,隨即轉機回舊金山,那已是回程的航班了,在機場又被卡住了。四個人中有兩個人的名字拼寫錯誤,都是少了一個 a 字母。這種情況也是第一次發生。字太小,老眼昏花,沒有仔細核對,大意了。這一下又緊張了,兩位女士面孔轉色,急得聲音都發抖了。幸好導遊小姐陪在身邊,馬上同聯合航空聯系,新西蘭的英文口音很重,要我們自己聯絡還夠嗆呢。總算改了名字,一場虛驚,拿到了登機牌。

               最後一個航程,從布里斯班飛舊金山,臨去秋波又出花頭。同行三位女士平安通過,我又被攔下了。這次大動干戈,要脫下衣服和鞋子,用儀器檢查衣服、鞋子、手和腳,估計是查毒品一類。反反覆覆,實在搞不出名堂才算放我一馬,等我找到艙位時三位女士正興高采烈地大笑:笑我一再被查,還笑這次拿到了好位置。原來這次是豪華經濟艙的第一排座位,寬敞到可以伸長大腿放倒身子。可以回家了,這種感覺真好!

 

 

                              都是旅遊惹的禍

 

            王羲之在《蘭庭集序》中寫道「興盡悲來,覺盈虛之有數」。旅遊歸來,竟然突然想起這一句子。

               出發去澳洲前半個月,我去牙醫處做了一個極小的手術,為種植牙植入一個根基。醫生開了一個星期的消炎藥,囑咐每天兩粒,服滿七天,中途不可停藥。我以前有過經驗,不吃藥傷口也能癒合。大意之下,自作主張將消炎藥丟在了一邊。出發前一天去複查,醫生說長得很好,沒事。我則高高興興開啟了澳新之旅。前幾天都很好,吃喝玩樂一條龍。第七天上開始感覺牙齒痛,好像發炎了。俗話說:牙痛不算病,活活痛煞人。同行的臧大夫什麼藥都有,給了我一把消炎止痛的藥,服用幾天後情況好轉。到家前我還把剩下的藥片還給了臧醫生,告訴她不痛了,全好了。

               到家後的第二天就趕去見醫生。X 光一照,發炎了。醫生嘆一口長氣,埋怨我為什麼不吃消炎藥?現在什麼都晚了,先回家用消毒水漱口一星期再來複診。一星期後又去見醫生,再拍片子。醫生惋惜道:保不住了。勉強使用這個根基,以後還會有問題。只有拔掉重做,兩個月後再來補骨粉。過幾個月等骨粉堅固後重新植入根基。這樣一折騰又要年把了!不僅經濟損失,還要重吃二遍苦,再受二茬罪。

              忍著麻藥後的疼痛,傷口處一陣陣的出血,心情沮喪極了!醫生的話一點不錯:你七十多歲的人了,種植根基後不吃消炎藥,還要飄洋過海十幾天的旅遊。不出事才怪呢!

               快樂總是有代價的。樂極生悲,竟是如此真實。旅途中揮灑的快樂,如今卻換來揮之不去的疼痛。回想那些歡笑與風景,心裡仍有些許安慰,但更多的是提醒——下次再出門,還是得學會與身體好好商量,不要讓興奮的心忘了疲憊的身。

              年華老去,才發現身體的變化是那麼悄無聲息。曾經一夜好眠,如今半夜輾轉反側;曾經健步如飛,如今步履遲滯。眼睛開始花了,耳朵有點背了,記憶力像是被歲月偷偷帶走一部分,想起一些名字和過往時竟然要費一番工夫。心裡還是那個年輕的自己,想去遠行,想做些未完成的事,卻感到力不從心。時間,像是在提醒著,人的生命是一場不可逆的旅程,無論你多麼不舍,終究得接受歲月留下的痕跡。可即便如此,心中依然有不服老的念頭,渴望在餘生多看幾場日落,陪家人多走些地方,靜靜品味這慢下來的日子,讓這顆不願老去的心,與歲月溫柔地和解。

 

 

                                                     視覺盛筵心靈洗禮

 

               這次與友人一起遊歷澳新的旅程中,我們不僅欣賞到了壯麗的自然景觀,也體驗了各地獨特的文化和生活方式。這段旅程讓我們對這兩個美麗的國家有了很深的瞭解,也讓我和旅伴們的友情更加深厚。

               澳大利亞的廣袤與多樣性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們在悉尼的海灘享受了陽光,駐足於歌劇院前拍照留念。在大堡礁遊艇,親眼見證了那片五彩斑斕的海底世界。無論是在大城市的繁華街道,還是遠離塵囂的偏遠小鎮,澳大利亞的自然景觀無處不在。而在新西蘭,那一望無際的牧場,令人有一種與大自然緊密相連的感覺。新西蘭的風光,也讓我對生命和大自然的敬畏感更深了一層。

               在旅途中,我們共同探討了許多話題,分享彼此的想法與心情。每一次的笑聲與對話,都讓這段旅行變得更加有意義。這不僅是一次地理上的遠行,更是一次心靈上的旅程。這樣的時光,是生命中難得的珍寶。這些美麗的景點和美好的人際關係,讓我更加珍惜當下的每一刻。旅行的價值,並不僅僅在於風景的美麗,更多的是在於與他人一同經歷的每一個瞬間,以及由此產生的共鳴與感悟。它不僅是一場視覺上的盛宴,更是一場心靈的洗禮。每一段旅程,都能讓我們更接近自己,也讓我們和身邊的人更為融洽。

 

                         

 

 

 

 

 

散文《家鄉永遠歡迎你!》

美国中文作家协会第二十一期征文

《家鄉永遠歡迎你!》

 

作者:顧爾石

 

  

    老家常陰沙,處於常熟和江陰兩大縣城交接的一塊沙洲之地,良田美池,魚米之鄉。自小聽慣了父母親說的常陰沙家鄉話,吳儂軟語,伴隨著我慢慢長大。

    1968年時,上山下鄉浪潮席捲神州大地,莘莘學子人人色變,我作為67屆畢業生,在劫難逃。父母親不捨年方十六的兒子就要遠去千里之外插隊落戶,但又不能違逆時代的潮流,於是想出了折中主意,回到老家插隊,一樣務農,畢竟還能有個照應。當時的政策必須父母親或袓父母直系親屬方可投親插隊。父母親在上海工作,祖父母也早在解放初期就居住在上海了,自然不合規定。不過我外祖母還在農村,似乎尚有通融餘地。當即來到常陰沙三興鄉,由舅舅幫著聯係生產隊幹部。鄉里鄉親的自然都好說,報上大隊支部書記,幾經說合,也算通過,同意接受。但政策規定必須四級政府的批準蓋章。還有公社和縣政府兩道關口。跑到公社時就被擋了回來:外祖母不算直系親屬,不符落戶政策,毫無商量餘地。碰了一鼻子灰後悻悻然返回上海,只能隨著大部隊去了安徽淮北農村。一去三年,艱難困苦,歷經挫折。

    1973年時大陸雖然還處於文革時期,但計劃經濟的桎梏已明顯不符社會的發展,江蘇省率先以集體經濟為突破口掀起了大力發展社隊辦企業的熱潮。常陰沙地區緊鄰上海,向陽花木早逢春,於是靠著上海的幫助,一家家社辦企業、鎮辦企業、隊辦企業、校辦企業如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機械廠、小五金廠、紡織廠、電機廠、印刷廠、化工廠、電鍍廠、標牌廠、綜合廠、傢俱廠……好不熱鬧。社隊辦企業沒有國家原材料配額,沒有技術人員來源,沒有銷售渠道,困難重重。當地鄉人動用一切關系,在上海採購原材料,聘用國營大廠的退休技術人員,業務員更是滿世界兜售產品找銷路。所有的社隊辦企業你追我趕,江蘇省集體經濟終於闖出名頭,一枝獨秀,成了全國經濟大省。

    我當時患腎炎正在上海養病,樂餘公社工辦主任知道我家中同上海機電行業的淵源,幾次登門請我去樂餘社辦電機廠任職。盛情難卻,年輕人也想出去闖蕩一番,於是受聘於樂餘電機廠供銷科長,負責這家十餘人小廠的產供銷。

    創業之初當然艱難,工廠在夾縫中求生存,打擦邊球謀出路,用了兩年的時間終於突破困境。當時中國農村供電嚴重不足,農業用電只配到2%的份額。社隊辦企業的工業用電天天拉閘,往往要到後半夜才能恢復供應。有些機器設備必須全天候運轉,嚴重影響生產。時來運轉,風雲際會,樂餘電機廠率先研製成功適合農村企業使用的小型柴油發電機,24小時自發電,解決了鄉鎮企業的用電難題。獨家產品,一時風靡華東地區,暢銷江浙兩省。樂餘電機廠急速擴張,一下子發展到兩百多名員工的規模,蓋起了新車間、辦公樓、員工宿舍,賺得盆滿缽滿,成了江蘇省集體經濟社辦企業的標杆。公社李書記每天都要到電機廠來轉一轉,感受一下工人們熱火朝天的干勁,見到我時都要翹起大拇指:小顧,干得好!

    一天三興公社的大隊書記陪著公社工辦主任前來拜訪,寒喧已畢,表明來意希望也能幫幫三興公社的社辦企業。原來縣裡開會時點名三興公社大大落後於鄰近的樂餘公社,責成公社書記向樂餘取經,不拖後腿,廣開門路,大趕快上發展社隊辦企業。一級壓一級,責任落到了工辦主任的身上,於是有了請出當年在我回鄉落戶時幫過忙的王書記出面相求,也算是一番故人情誼。

    年輕時好勝,睚眥必較。當年要求回鄉落戶被你三興公社拒之門外,如今有用得到的地方了,卻又腆顏相求。何前踞而後恭!當即重提往事,不願幫忙。王書記他們怏怏而歸,留下了一句:家鄉永遠歡迎你!

    處月流轉,事過境遷。事後也多次想到當年的事並不能怪罪於三興公社的領導們,上面政策如此,他們不過是執行者,礙於權力有限,沒有為我破例而已。幾十年來國內政策的反反複複都已煙消雲散,一切向前看才是人間正道。

    多年後我早已離開了故鄉,負笈美國後定居海外,事業發展順遂。中年人的忙碌掩盖了许多记忆,但鄉音却在心底始终未曾消退。每当同父母親用家鄉話交谈,心中总会泛起一阵暖流,仿佛瞬间回到了故乡。九十年代中國開始了改革開放,急於吸引外商,招商引資。故鄉的親友傳來消息,常陰沙地區修路、造橋、建港口,城市建設更要大干快上,迎頭趕上常熟江陰。我不由想起了王書記當年的那句話:家鄉永遠歡迎你!為桑梓故里奉獻心力的想法經常縈繞於心,時不我待,該有行動了。不久由我牽頭率領的經貿代表團來到了三興鄉,當年的大隊王書記已昇任鄉黨委書記暨地區招商辦主任。歡迎儀式上又聽到了王書記識悉的家鄉話:家鄉永遠歡迎你!恰如乳燕歸巢,遊子返鄉,心中感慨良多。我從中斡旋談成了千萬美元的投資項目,為家鄉人民辦了一件實事。

    贺知章有诗云:“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短短两句,道尽了岁月的滄桑與游子思乡的深情。鄉音,无疑是这份情感中最温暖的一部份。它是故鄉的声音,是慈母的叮嚀,是親友的笑谈,是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一抹印记。我意识到,無論走到哪里,故鄉永遠在我的心中。而鄉音,则是那條通向故鄉的橋樑,連接着與故乡的深情,魂牽夢繞。無论歲月如何流逝,生活怎樣改变,鄉音始終是心中最深处的那一抹温暖,是內心深處永遠的歸属。

 

 

散文《虽千万人吾往矣》

(2021年母亲节征文)

作者:顾尔石

 

       “四十载劬劳操持,含辛茹苦 ,虽国忧家患,贤妻良母存典范;三十秋撒手弃养,音容犹存,惟萱恩浩荡,长留遗恨儿女心。”

        家母丽华夫人四十年前患胰腺癌撒手人寰,那时中国社会拨乱反正,开始解放思想,恢复经济。老人家还没享到太平盛世的福泽,儿女们更没有稍尽孝心,她就匆匆离开了这个烦恼的人世。四十年后在祭奠老人家的纪念会上,儿子写下了以上这副挽联,追思慈母深恩,天高地厚!

        母亲在解放后的三十年中都处于政治迫害和经济窘困之中,每天担忧着飞来横祸,日日算计着柴米油盐。从早到晚操持一家五口的生计。清晨四五点钟她就要出外买菜,迟了就会空篮子返回。每日烹煮一日三餐,下午时间还要帮子女补衣服,做鞋子。日日如此,全年无休。每到冬天,在冰冷的自来水中洗床单,弄得手上都是裂口,长满了冻疮。晚上又痛又痒,难以成眠。

        文化大革命时把一切都颠倒了,多少家庭演绎了父子反目,夫妻成仇。为了表现自己的革命立场,不惜检举亲人,以换取红卫兵小将和造反派的青睐。什么亲情、伦理、孝道、忠义,全被踩上一只脚,滚蛋了!但在以母亲为中心的家中却牢牢地恪守着父慈子孝的伦理道德。小女儿每天都要到很远的车站上去等牛鬼蛇神的老爸回来,一路上搀着老爸的手有说有笑的回到家中。在外面被侮辱、做了一天苦力的老爸回到家中被妻子儿女伺候得周周到到,在有限的菜金中翻出可口的菜式,拣最好的留给老爸。每天晚饭后,家中黑魆魆的只开一盏六支光小日光灯,牛鬼蛇神家自然不敢灯烛辉煌,大声喧哗。老爸躺在一张破旧的藤交椅上,一杯茶,一枝烟,把白天在单位里经受的一切娓娓道来,几多辛酸,几多悲苦。漫漫长夜盼黎明!一家人虽处逆境之中,但同甘同苦,生死与共,才能面对如此凶险恶劣的境遇而能安度岁月。

       在红色恐怖最凶残的时刻,三叔三婶家翻脸了,一定要将公公婆婆赶走。当初他们为了调换环境,硬是诱骗两个老人把自己的住房并在一起,以大换小,为了有个煤气,换了一个环境。当时三叔三婶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奉养老人天年,中途决无变化。言犹在耳,忠岂忘心!搬家才一年多,文革扫四旧、抄家、批斗牛鬼蛇神。三叔是右派份子,老祖父是反革命地主,祖母是地主婆,一家人自然是在劫难逃,抄家戏码一出又一出。红卫兵小将一来,父子三人就被揪到家门口的大街上,挂上牌子,站立在高凳上,低头认罪,接受批斗。这才个把月光景,内院火起,三婶婶一定要赶走公婆,换得自身的清静。

       老祖父心急火燎地赶到大儿子处,一五一十告知原委。当时他们弟兄之间是不来往的,否则会被冠上反革命串联的大帽子。老大夫妇真叫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但眼看父母要被弟媳妇赶出家门,这却如何得了呢?在红色恐怖最黑暗的一九六六年深秋之际,寒风萧飒,秋雨绵绵,两个孙子用一辆黄鱼车,将公公婆婆接到家中。原本不宽敞的住房更加局促了,但一家七口相濡以沫,父子祖孙抱团取暖,在灭绝人性的一九六六年也是堪称奇迹了!弄堂里的邻居们都觉得奇怪,有要好的悄悄问丽华:你家里一个牛鬼蛇神不够,还要去弄两个来添热闹?丽华淡然一笑:公婆有难,子女责无旁贷!更不去计较虚名浮利,荣辱得失了!老爸事后听说此事,轻赞一声:贤哉!虽千万人,吾往矣!

 

随笔《我的美国邻居》

顾尔石

 

        我家前院有一棵悬铃木,好大一颗树!亭亭如华盖,巍巍若绿塔。一到春天,满枝绿叶,层层迭迭,风过处,婆娑弄影。

        好不喜煞人也!这种树又名法国梧桐,是最好的行道木,遮荫避雨的佳品。每当看到树叶重重,小鸟鸣叫,就不禁然想起上海的淮海路来,树影荫遮下,蝉鸣声声。真所谓春夏有亭亭青伞,足以庇荫思绪,秋冬有沙沙落叶,踩出满地韵律。年轻人倘佯徘徊其中。那时候讲,轧朋友不到淮海路上荡荡马路,全然是不懂经的阿乡。

        几年个前我有一半就是冲着院门前的两棵大树买下了这栋房,风水宝地,自以为得意之举。不料搬进来以后,却变成了麻烦事情。

        不为树高,也不为草长,更不是虫蛀蚁咬,而是邻居家的白人老先生找上门来了。他告诉我:你家的房子有无敌美景,你只要把树枝全部砍掉,那么站在你家窗口,就可以远眺飞机起落和美丽海景。现在都给树叶挡住了,十万美元啊!你损失了十万美元你知道吗?

        我倒给这老先生唬得一愣一愣的,我不锯树就损失十万元?我刚搬进来又不卖房何来损失一说?就是损失也是我自己损失,干卿底事!况且我的房子在他家房子的上方,全然挡不到他家的视线和景观。我锯树与否完全同他无关。当即婉言谢绝,恭送如仪。

        老先生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每天在家门口候我下班,有一天终于逮住我了。再三盛情邀我到他家去看看。我心想中国人说的远亲不如近邻,于是赶紧回家拿了一瓶红酒,正而八经登门拜访。谁知老先生是要我去看他家的景观。

        他先是带我在一楼客厅面对机场的方向看,继而又带我上楼,选了一个最佳角度还是看外面的景观。最后他循循善诱道:Mr..Gu,你家的 View 比我这个还要好。你把树枝修理干净,立马增值十万大洋。多好的事呀!我一再说我生性喜欢树木,而且我们家乡的风俗也是爱护树木。我不想锯掉,谢谢他的好意提醒。最后挣扎着逃离他的拉扯,落荒而走。自此我见到这位热心的邻居老人都是避着走,一溜烟开进车库,眼不见为净。

        自以为从此天下太平了吧。不料老先生并不死心。有一天他看准我太太在外面浇花时,让他太太一起连拖带拽地硬是把我太太请进他们家中。然后指着前方的海景万分惋惜地说道:十万元吶!多可惜!把树锯掉,你的房子就会增值十万!

        喋喋不休,翻来覆去就是要我们锯树。我太太被逼得没有办法,打电话让我过去救驾。我赶过去后义正辞严地告知他们:谢谢他们的好意,但是我们喜欢树木,爱好绿色的环境。而且我们家的房子在高处,完全不挡你家的视线。至于这十万元,我暂时也用不上,就存在那里吧。然后两人逃也似的回到家中。自此,老先生算是与我结下了梁子!对面相遇都视而不见,形同同陌路。为了一棵树,招了一个仇家!

        以后每到秋季树叶飘零时,白人老头总是把大风刮到他家园子门口的树叶,往上逆行,扫到我家门口的马路边,堆在那里,以示侵犯了他家的领土。秋风少情,落叶无意。每次我都赶紧叫老墨园丁清理干净。有时老墨刚做完花园走了,那就自己动手,把树叶清洁得干干净净。这下总不碍事了吧!

        有一天晚上我们在外吃完饭后回家,突然看到大门口黑觑觑一大堆东西,几乎把门都封住了。这是什么呀!走进前一看,原来是满满当当的枯树叶堆在我家大门口!此情此景只能苦笑!老夫妻俩人先将就着清出通道进屋,第二天一早化了个把小时才将门口的树叶打扫干净。我们知道这是邻居老头恶心我们!报一树之仇!可笑的是他也不怕累,不怕脏!先是从下面把树叶运上来,再走十多级台阶放到我家大门口。难为他拖着树叶,一趟又一趟搬上来,没有一两个小时可搞不定,怪不得要觑准我们不在家时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壤事,否则擅闯私宅可没有好果子吃呢!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邻家的白人老头太可爱了!不过继而一想,老先生也没有错,他的出发点原是善意的,在他的眼中景观是第一位的,十万大洋并非空穴来风,无稽之谈。但是我的爱好宁愿舍景观而取树荫,私人财产自由支配,当然无可厚非。

        我们之间因为种族、年龄、文化、教育的原因造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观,因此鸡同鸭讲,说不到一块去。古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反之:己之所爱,勿强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