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桅(笔名:一林)
2025 年回国祭拜了几位早已过世的亲人,在亲人的长眠之地回想他们的生平,思考他们生与死的意义,琢磨他们与我之间命运的种种关连,诸如此类的念头平日鲜少划过脑海,一旦深思却有感慨万千。这几场隔了时空的遇见,于我而言其意义远胜于回国行程中的其他见闻,已成忆海中一枚珍贵的贝壳。
祭拜爷爷
爷爷的墓碑着实难寻,一连问了四、五个人,历经几番周折,从大马路七拐八绕转到乡间小路,请司机在路旁停车,一行人下了车,往高架桥下走。父亲说,依稀记得十年前,爷爷的坟是被迁到了一座高架桥下,和眼前这座桥有几分像。
桥下是泥泞不堪的土路,走了约莫半小时,遇见一大片荒草。父亲这次颇有把握地说,爷爷的坟应该就在对面,说完便一勇当先地跨进那片湿漉漉、不知深浅的野草地里。我犹豫片刻,决定要相信年过八十的老父亲的记忆力,一咬牙也跟了上去,可惜那天我完全没有准备,穿的是半截裤,心里一路紧张得打鼓,祈祷两只没有任何防护的小腿肚,不要被蛇虫叮咬,也不要被荆棘、毒草之类的挂彩。
一脚深、一脚浅地淌过草地,跨过若干个水坑,小心翼翼地绕开几圈藤蔓灌木,踩上一道狭窄的田埂,终于见到一座墓碑。所谓墓碑其实就是一个拱起的水泥包,末端竖一座碑,上书:“故父刘公字映光老大人之墓,生于一九零八年,殁于一九七四年”。
不用问,这就是爷爷的安息之地了。环顾周围,前方一条潺潺小溪流过,剩下的就全是农田,一大片一大片空旷寂寥的农田,周围也没有其他墓碑,和爷爷相伴的只有这孤天和寂地。
印象里我从未听父亲主动提起过爷爷,家里连爷爷的照片也没有一张,甚至连他的名字我也是这次祭拜时才第一次见到。我所知道的有关爷爷的全部,只是从姑姑那里打听来的一星半点历史。
据说爷爷是位律师,经常帮镇里不识字的老乡写状子、打官司。文化大革命的时候,爷爷被划为黑五类,还被自己的侄子狠狠批斗毒打过。姑姑提起爷爷时,神情悲痛,想来爷爷一生坎坷,磨难不休。
尽管过去几十年里爷爷在我的生活里存在感极低,但我知道我和他之间有一种神秘的联系。我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即便他从未参与过我的成长,但他的基因却不声不响地塑造我的性格、爱好和行为,不但如此,还通过我继续影响着下一代。
例如,他既是一位律师,想必一定能书会写,口才不错,大概率也是爱读书的。这就不难解释为何我从小就酷爱阅读,而我的儿子更是嗜书如命,而且我们都热爱文学和写作,想必这些特征都遗传自爷爷。又比如,爷爷既然为不识字的穷苦老乡打官司,定是存了一份公义心。而父亲的性格,则是正义感叠加勇敢(鲁莽),但凡遇见弱小被欺负,就常常不顾自身危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奇怪的是,父亲从小只和奶奶一起生活,不曾受过爷爷后天的熏陶,那份公义心更像是先天遗传。轮到我儿子,成长在高科技氛围浓厚的硅谷湾区,本应像典型的理工男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数理化”。可儿子却偏偏很另类地热心社会活动,常为底层人士呐喊发声。从爷爷到父亲再到儿子,我分明看到基因遗传“看不见摸不着,却塑人于无形”的威力。
我在爷爷的墓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虽然我与他素未谋面,却始终觉得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我们参与了同一场生命的接力赛,爷爷把接力棒交到父亲手中,父亲传给我,而我再传给儿子。爷爷是这段旅程的起点,也是那最初的火光,因着他的存在,生命才得以在我们之间一代一代薪火相传。
祭拜完毕,我们原路返回,途中遇见一农夫,头戴斗笠、衣衫褴褛、皮肤黝黑,赶着一群黑山羊往前走。我好奇地望向黑山羊,朝农夫点头微笑,却得到一个木讷甚至略带警觉的不予回应。
“这是个奇怪的人”,我嘟囔一句,最后回望一眼爷爷墓碑的方向,爷爷一生寂寂无名,死后一堆荒冢埋没于农田山野之中,鲜少有人祭拜,连偶尔路过的陌生人也寡淡得很。
那一刻,我的脑海中竟闪过和此情此景风马牛不相及的伦敦西敏寺大教堂,哥特式建筑外形富丽堂皇,内里的尖肋拱顶更显气势恢弘。每年超过一百万人从世界各地来此参观,来人无不被大教堂的庄严雄伟所折服,情不自禁想要跪拜供奉其中的神灵。西敏寺大教堂不但埋葬了英国三十位君主,也存放着几千位英国历史上杰出的政治家、牧师、文学家、科学家的墓碑,只不过后者位于教堂地下室,那里没有窗户,幽暗闭塞,白天也点着长明灯,“居住条件”比楼上的君主略逊一筹,显示其地位低于君王一等。
“人生来平等”,我摇摇头,“真是个笑话。” 人不但活着时被分成三六九等,就是死后的待遇也是万里之遥。有人一生轰轰烈烈,死后仍受万人膜拜;也有人一生碌碌无为,死后更是鲜为人知。所谓人人生来平等,只不过是在宗教和哲学的概念里,人们所向往的理想状态罢了,真实的世界却从未如此,今后也永无可能。
而这世上九成九的人,都属于三代以后无人问津的那一类,那么对于这绝大多数人而言,绵延子嗣又有何意义?当年曾被视为铁律的社会观念,诸如光宗耀祖、延续香火、养儿防老之类,如今已越来越被扔进故纸堆里。那么剩下来的理由里,又有什么能支持人们心甘情愿花费无数时间、金钱和精力,数十年如一日做出巨大牺牲和奉献来养育后代呢?
或许是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足以打动世人,愿意养育后代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国内互联网上,颇为流行的一种言论 “我已经是牛马,就没必要再生下一代重复做牛马。” 经济困苦让人们不愿养育后代,或能让人理解。令人惊讶的是,我的很多同事明明都在美国受过高等教育,工作体面,却不约而同都选择了丁克(双收入、不生育)的生活。最让人惋惜的是,很多硅谷的华二代们智力超群,事业优异,却也都不结婚不生子,有人甚至连恋爱都省了。据联合国和世界银行的统计,全球生育率最近几十年一直在下降,从 1950年代的每位女性平均大约生 5个孩子 一路下跌到 2021年每位女性平均约生 2.3个孩子。
想起这种种,我不禁庆幸爷爷尽管一生艰难困苦,却幸好还是生下了父亲。爷爷在被亲人批斗,被关进牛棚,被百般折磨,生无可恋时,心中一定还抱有一丝希望,至少他还有下一代,有下一代就有希望。他的一生或许多灾多难,但他的后代却可能更平安顺利。他的一生或许无所建树,但他的后代里却也还有各种可能。他或许是生命传承中微不足道的一环,但若没有他,后面的故事就全没有了。血脉延续,生生不息,生命的意义大致如此。
我抬头望望天,天空湛蓝透亮,那里应该存着爷爷的在天之灵吧!我心里轻轻念声:“谢谢你,爷爷!” 不知爷爷能不能听见?
缅怀姨奶奶
仿佛老天爷也知道我们要来看姨奶奶,居然在六月酷暑,热似火炉的湖南县城里,下起了绵绵细雨。这细雨,是在诉说姨奶奶牺牲得何其壮烈吗?
步入茶陵县烈士陵园,拾级而上,穿过“革命烈士永垂不朽” 的纪念碑广场,眼前便是烈士英名墙了。这是一堵黑色的花岗岩石墙,长约十米,宽半米,高两米,正上方刻有四个金色大字“千古英明”,下面是几千位烈士的名字,以他们出生地划分,细细密密地刻满整面墙。
凝视着长长一排的名字,历史的沉重感铺面而来。细雨朦胧我的双眼,我眯起眼睛仔细查找了好半天,终于在 “涞江乡(127名)”的一行小字下面,见到“雷年姑 (女)”这四个字。伸手摸摸这几个烫金小字,我的耳边响起隆隆的枪炮声,这声音将我带到百年前的中国。
那是一个无比动乱的年代,国民党内部混战不休,世界经济危机蔓延到中国,底层人民生活异常困苦,大量农民投身革命,支持共产党武装起义。国民政府对共产党控制的革命苏区发动围剿,湖南茶陵是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六县之一,被杀害的革命者和群众达五万七千余人,我的姨奶奶就是登记在册的五千多名革命烈士中的一位。
姨奶奶是我奶奶的亲姐姐,我没有关于她怎样走上革命道路,何年何月何日牺牲等具体信息,所知的只有父亲提供的名字而已。想了解姨奶奶的生平,我只能在互联网上用 “茶陵烈士陵园”几个关键词搜索,找到的只有寥寥数语的历史背景,剩下的只能靠想象。
我想象着姨奶奶在英勇就义前那一刻,会不会为死亡感到恐惧害怕,会不会思念悲痛欲绝的家人,还是从容不迫地赴死,因为她坚信自己的流血牺牲是为了更好的新中国,必定重于泰山。
我更想知道的是,假如姨奶奶有机会重生,可以亲历这片土地上的百年巨变,她会如何审视自己当年的牺牲?我想,答案应该取决于她在哪一年重生吧!
如果她重生在1949年,见到自己加入的共产党打败了国民党,建立了新中国,一定越发坚信自己信仰的共产主义是正确的,为了信仰所做出的牺牲是值得的。她也一定会为来之不易的胜利欢欣鼓舞,对新中国的未来充满美好的憧憬。
可如果她重生在2005年,见到国共两党领导人在北京首都会面,大家谈笑风生,昔日宿敌一笑泯恩仇,她心里是否五味杂陈?毕竟当年村里的共产党员几乎被国民党杀光,如果见到侥幸在屠杀中存活下来的老乡,老乡问她:“不明白为啥当时拼得死去活来,现在这么快就和解了?不是说‘国名党反动派’是阶级敌人吗? ” 她会不会告诉老乡:“没有永远的仇恨,也没有永远的友爱,只有永远的利益。”
如果她重生在2020年,见到近八亿 中国人脱离世界银行贫困线,无论脱贫规模还是脱贫速度都堪称人类历史第一,一定会为自己当年的选择称赞。百年前农民穷到不能糊口,更无法给地主交苛捐杂税,于是在 “打倒地主、分田地”的号召下,纷纷加入共产党,希望能推翻剥削阶级,给自己找到一条活路。而他们也终于在新中国成立近七十年后脱离了绝对贫困,着实令人欣慰。
可如果她重生在2025年,见到几十年来被查出的政府贪污腐败人数超过几百万,中国贫富差距依然巨大,会不会摇摇头,觉得自己当年喊着口号要反腐败、均贫富,现在看来像是一个笑话?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与姨奶奶在天上相见。
心急的我来不及多寒暄,就忍不住问她:“ 姨奶奶,家里人说您年纪轻轻就牺牲自己、牺牲家庭不值当,说您太愚蠢太天真,还有人说您是,嗯,是,” 我小心翼翼看她一眼,“ 是炮灰,您怎么看?”
姨奶奶大眼一瞪,(她瞪眼的样子和奶奶像极了,由此我确认是姨奶奶本人无疑),显然很不满这个评价:“谁说的?如果面对压迫和不公,大家都往后躲,怎么会有光明的到来,正义的实现?”
“姨奶奶,您愿意为了信仰献出宝贵的生命,您的大爱和勇气让我敬佩。可您为之舍命的政党,建国后发起一连串政治运动让底层人民互害,又让数不清的农民死于三年大饥荒,并且极力压制批评的声音,对舆论和思想的管控比国民党执政时期还过犹不及,您还觉得您的牺牲值得吗?”
沉默,好长一阵难堪的沉默,我为自己的鲁莽后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半晌,姨奶奶才缓缓地说:“我觉得与其问‘值不值’,你更应该问,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总是重复同一个剧本,后人们应该如何更聪明一些,不在同一个坑里掉两次?”
“啥剧本?”
“农民起义成功以后,农民们又被新的皇权奴役。中国哪一次改朝换代不是这样?”
“那要怎样才能打破这个死循环?”
“把权力关进笼子里。”
“这怎么可能?现在看来完全没戏。”
“总会有这一天的,别忘了,历史是螺旋式前进的。如果不这样,那我们当年可真是白白牺牲了。”
我想姨奶奶再说得明白一点,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想要问个清楚。可我却抓了个空, 姨奶奶突然就消失了。
我从梦中惊醒,一身是汗。 恍然四顾,不知道是做了一个梦,还是姨奶奶之灵真的来过。
为公公扫墓
没想到潮州的夏天也如此酷热难当,只是早晨十点而已,似火骄阳就将人脑壳烤得火辣辣的疼,每走一步都汗如雨下,如同蒸桑拿。再热也要来这一趟,全家万里迢迢飞过来,其他行程都可以因了这热到不近人情的天气取消,唯独扫墓这事不能省。
车子停在山脚的垃圾场旁,剩下的路只能用脚走。走了不一会儿,本就狭窄的土路彻底消失在没过腿肚的荒草中。我们紧跟着姐夫,在野草地里踏出一条路来,途经几座坟墓,姐夫说埋在这坟山上的大多是同村的村民,一百年前说不定都是同一个祖先。
也不知走了多久,姐夫终于在一座水泥墓前停下来,说这就是了。公公的墓修得很是宽敞大气,旁边有烧剩的蜡烛和纸钱。西北方向一棵大树,从树下远眺,山脚的城镇隐约可见。从公公坟墓的地点、式样、后人祭拜的情形能看出来,公公生前还是成功的。姐夫说,这片山归土地神管,建议我们给土地公公磕头。我们婉言谢过,清扫了坟头杂草,便用基督教的仪式为公公祷告。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公公的灵就在我们周围徘徊,我们看不见他,他却能看见我们。 我的脑海中无比清晰地印出公公的笑容,我们做这一系列清扫、鞠躬、祷告的动作时,他就在一旁微笑地看着我们。我甚至能听见他说:“谢谢你们来看我,两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真好!”
祭拜完毕,下山的路上,我的心中莫名升起宁静平和舒适之感,这是一种从一段令人耿耿于怀的关系中彻底释怀而带来的轻快感。
其实我和公公关系一直不大好。公公从一开始就不太乐意我和先生的婚事,认为我这位国内不知名大学毕业的小女子,配不上他那美国名校博士毕业的儿子。婚后我们和公婆在西雅图同住,公公屡屡试图用潮州文化习俗来改造我这个满脑子 “女子能顶半边天” ,不知男尊女卑为何物的湖南辣妹子。谁知不但改造不成功,反而多生龃龉。那几年日日面对比自己年长近半个世纪的老人,隔着文化和代沟的双重鸿沟,常被挑三拣四,那是一段灰暗的回忆,如同西雅图总也挥之不去的阴霾天。
搬到加州后,公公癌症复发,这一次是晚期。那时先生要上班,婆婆不懂英语也不会开车,照顾公公的重任责无旁贷落在我身上。一连九个月我带着公公辗转于数不尽的医院、诊所、药房,当预约挂号员、接送司机、翻译、接待,自以为做到了尽心尽力,却没听到过一个谢字。或许是公公被病魔折磨得痛苦不堪,连挤出一个笑容都困难,早已无力谢任何人。或许,无论我多努力,也达不到老人心中孝顺媳妇的标准。
那是我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亲眼目睹病人在死神面前毫无招架之力,步步后退,在生命接近尾声时毫无尊严的种种不堪,回忆起来仍然触目惊心。公公从能走能动,变成必须坐轮椅,到后来只能二十四小时卧床,瘦骨嶙峋病容枯槁躺在满屋子药水味的家中,身上接着尿袋、插着管子,吃喝拉撒都要人帮忙。病魔步步紧逼,毫不留情地摧残折磨着公公,将他的生命气息从躯壳中一点一点抽离,几乎是让他遭受了九个月的凌迟,而我则近距离见证了这可怕的全过程。
那段时日,家中没有一丝欢声笑语,死亡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所有人的心情都灰暗焦虑到极点。最后的日子,大哥和二哥(公公的另外两个儿子)也住进我家,和婆婆一起照顾公公,所有人都在用我听不懂的话交谈,没人和我商量任何事情,不会说潮州话、年纪最小、地位最低的我,在自己家中彻底像个外人。
在先生家人的口中,公公是威严而备受尊重的中学校长,聪明能干自学成才的钢琴老师,疼爱了婆婆五十年的好丈夫,倾尽全力托举儿女的好父亲,也是让孙辈们无比怀念的慈祥爷爷。可惜我和公公相识于他的暮年, 没能见证他充满活力的辉煌岁月,倒是他参与了我的人生低谷期,和他关联的记忆是沉重的,夹杂着不和睦、互相埋怨、委屈、压抑、慌乱、无序和害怕。
站在公公的墓前,我想起圣经里的那句 “你们饶恕人的过犯,你们的天父也必饶恕你们的过犯。” 我感到自责,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我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基督徒。
我把人生中伤害过我的人、还有被我伤害过的人都默默数了一遍,这些曾与我有交集的人,连同我自己,有一天都会像公公一样没入尘土。我们之间的恩怨也都将一同埋葬,彻底成为过往,一切的一切都转瞬成空。
这么一想,那些灵魂深处的伤口,似乎没那么痛了。我祈祷公公在天之灵安息,也祈祷自己遵从神的旨意,在饶恕中体会完全的释然和平安,我相信这才是神要赐给世人最宝贵的礼物。
尾声
每一座墓碑后都是一个故事,也是一段时代的见证;每一次祭拜,都是活着的人与逝者的对话。2025年的夏天,三位逝去的亲人隔着时空,给我讲述了他们有关苦难、希望、传承、信仰、勇气、缺憾,宽恕和平安的故事。
死亡并不终结一切,它只是提醒活着的人——生命或如流星般转瞬即逝,可生命带来的启迪却如恒星,始终高悬夜空,照亮后人前行的路。
我不禁问:在这有限的日子里,我要留下怎样的故事,带给后人怎样的启迪?我希望是像爷爷一样传递希望,像姨奶奶一样传递勇气,还有传递从公公那里领悟到的宽恕和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