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天地男女》第五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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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个春节来临之前,金川农民度假村的外来客都踏上了回程。镇里的人也都办好年货,各回各家歇年假,准备着大碗酒、大锅肉地过个欢乐年,然后就不再走动那些山外的本家和穷亲戚,而是要到外边去住住别的地方的宾馆、酒楼,看看风光好景,尝尝作为贵客嘉宾被人接待的滋味。
    小镇里度假村的镇民们,想到了要出去看看那城里的世界,并抛出一点腰包里的钞票,试探着享受一
    年轻人不愿和爹妈同游。嫌他们小气,不舍得花钱。也不会花钱。他们总把戏文中编白的一套嗑儿用在老一辈镇民的身上:
 
        屯老二进城,
        腰扎小麻绳。
        先进煎饼铺,
        后去剃头棚。
        脑瓜剃铮亮,
        眼珠喝通红……
 
    老辈人不服气,但也说服不了年轻的,于是就计划着老的、少的,各奔各的高兴处。还是过了这好吃好喝的年节再说。
    年轻的人群里,桃花女儿们和那些男人们自然又走不到一块儿去。就都拥了秀女,说她跑过大城,见过世面,缠着她领着姑娘们去逛广州、深圳。刚好秀女身在那小宾馆也接待过几伙广州、深圳来的游客,得火热,留了名片和地址。她秀女也一直想去南方,看看深圳的海,回程就不再管那些丫头片子,自个再直奔汕头。去寻那片海,去寻那个人。
    全镇的人合计出了几十种千奇百怪的远游计划。唯独阿雪依旧无声无语。因为丈夫——不只是镇长,眼下又多了个“度假村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头衔,更是整天忙在处理里里外外的各种繁繁杂杂的事务中。还是那副早起晚归、顾不上吃、顾不上睡的劲头。
    这一日,阿雪早早收了晚班,走出她的神水休养所,顺路到小酒楼买了一瓶好酒——双月酒。小酒楼的食客们正时兴着喝这种酒。桃花镇里的丑怪男人们,虽然娶了本乡的桃花女就已心满意足,可一喝了这双月酒,也常借那广告歌邪声邪气地吼着那男性的酒后快意——
 
        喝了双月酒,
        两个月亮陪我走;
        喝了双用酒,
        两个老婆一块儿搂。
        ……
 
    男人们那酒后的爽快劲儿,堪称气如斗牛。还没有娶上媳妇或者还没发现自己被哪个桃花女儿看上眼的小男人们,也会借着这双月酒的热力,来一阵胡唱乱吼的穷乐和,其中也不乏有意给那些女儿们听见,表示一点无理取闹的抗议。其实阿雪心里明白,如今的桃花女儿们,心中的飞翔鸟早已经会上外来的鸟儿了。她们的选择目光已经大得多、远得多了。山外的不断来人,什么样的出色男人都有,没有不对桃花女儿们动心思的。
    山林里什么兽都有。而城里头什么人都有。尤其那些游走在外的男人们,心儿花的不得了。几天离开自家的女人,就成了飞翔鸟,随处就想找个小巢迷盹一下。
    而女人们呢?
    她阿雪不敢去多想。在男人们的这种包围下,女人们敢担保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都不会有走神儿、动情的时候?就说秀女,这等长一辈的桃花女,不也是跑了一趟外省,就在海边赤身露肤的和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美男子抱到一块儿去了吗?唔,桃花镇的丑男人好可怜。那傻乎乎的棹工好可怜。
    可是自己哩?
    阿雪想到了自己,那心事就重重地聚到了一起。这也正是她决定买这瓶双月酒的缘由。她要问明白她的镇长,若是去巴西的女人真的老远的回来了,他王也会不会也“两个老婆一块搂”?
    这一年多来,阿雪也是头一回这样得闲,拿出功夫,变换出花样给自个的丈夫做一桌像样的晚餐。认认真真思来想去,菜肴一样又一样,全是他镇长平时最喜欢吃、却总也来不及吃的菜。爆小白鱼、酱茄子、炒土豆丝、凉拌黄瓜(放了好多他吃不够的芥末和麻酱)、咸葱、野山芹……镇长喜欢吃的这些小菜,多是别人看不上眼,上不了席面的怪味东西,她一股脑儿摆满了一桌子。 她左等右等,不见镇长回来,只好把几样热菜又放到锅里去温着。独自坐在灯下做起针线来。先是给女儿——阿桃在内衣内裤的里面缝两个装钱的兜,用的是两块印花的手帕。预备着桃花女儿们进了正月去逛南方进了大城,那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别让小偷儿窃了钱。这一招数,也是从秀女那儿学来的,她给棹工在裤裆里子上缝了个装钱的口袋。又说:“这地方最保险,小偷儿一动手,就先碰着那儿,丢不了哩!”秀女笑着传授这经验。
    “丢了背囊也别丢钱,”阿雪想。一旦丢了钱,这帮女孩子们会吃没吃,住没住的,连这家都回不了,那样……年轻母亲忧虑重重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话一点不错。人儿还没走出去,那心里就已经不踏实,竟估摸出许多意外和不测来。若是走了个成年累月不回来该怎么办?阿雪是心中疼爱的,就是这女儿阿桃。自打一生下来就长得玉一般透明,雪一样洁白,出落得干干净净,一转眼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越长越像阿雪,秀秀美美,文文静静的模样儿,真是讨人喜爱。孩子她爹——年轻的镇长,更是如获至宝,一天不见女儿面,心里就同缺了啥,三天不见就无言无语冷寂寂了。这令阿雪也得到了自慰。那女儿本就是她阿雪身上的肉。当然也是他镇长的血脉。镇长有一句很逗人笑的话:“阿雪,我出一道题考考你——1+1等于几?”
    “等于2嘛,拿谁不识数?”
    “错了。1+1=3。”
    “?……”
    “你重算嘛,我加了你,出来了小桃,不是等于三嘛?”
    逗得她阿雪笑出声来。这之后,镇长对他自个发明的这道数学公式又有了一点发展。“这个三,实际上等于——我、你、她,是个三位一体,不又是等于一嘛?”
    这是婚后的谈情,是一种爱的幽默,幽默的爱。想到这些,阿雪就禁不住在心里偷偷地笑。笑得心里甜丝丝的。
    可是如今哩?唉!揪心事儿不知不觉间一桩桩多起来。担心着大的,又担心着小的,还要担心着老的。家里外头忙不完的事,这又蹦出个巴西国的女人来……她阿雪刚刚是个三十挂零的漂亮女性,正是在“浪”头上,可心里却一时“浪”不起来,活得好累。啥时还能回到那当姑娘的时代,活得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呢?
    她独自胡乱沉思着,看看挂表,已经晚上九点多,镇长还没有入门的声音,连女儿小桃也跑到女伴那边欢天喜地的疯去了。她忙完了女儿的针线,又拾起竹针、线团,给镇长打那件毛背心的领口。预备着节后天气一转暖,大毛衣穿不住了,有了毛背心罩在白衬衫的外面,护住前后心,不落春寒病,照样可以穿西装,丈夫在场面上也会有个更亮堂的体面。
    女人——妻子,总是在给男人——丈夫制造着温热。而她们自己的心田,却浸泡着酸楚,一片泥泞。
    夜街上终于来了脚步声。
    院门的木栓开了,又关了。
    房门开了。走进来的却是女儿阿桃。
    她穿了一件花枝招展的衣裳。在厅堂里先扭扭搭搭给阿雪走了一圈模特步,笑眯眯地:
    “妈,你看咋样?”
    “不咋样,活像个花狐狸精。”
    “别瞎说,这可是俺那小姑奶奶给设计做的哩,你若说不好,她听了会骂我的……”
    “好看,你就穿出去,不怕人笑掉大牙?”
    “他要不怕把牙掉光,只管去笑好了。不过,说实在的,这样花哨衣裳不适合我,倒适合妈妈穿,你也该打扮一下了。”
    阿雪没做声,只管打手中的毛线。
    阿桃换下了衣服,看了桌上摆着菜:
    “咋?爹还没回家?”
    “真是的,把老娘在家都给守老了,爹也不心疼。妈,你又年轻又漂亮,干脆再找个情夫,看他急不急!”
    “贫嘴,该打哩!”
    阿桃咯咯笑着。
    “别把爷爷给吵醒了。”阿雪顺手关严了老镇长的睡房门。
    “俺这可是真话哩,俺那小姑奶奶秀女就有这经验。”
    “不许你学坏,还不快来吃饭!”
    “吃过了,在小酒楼,是小姑奶奶请的客,还喝了洋酒……”
    “那就快去睡了,明天还要起早嘛。”
    “是,你一个人守孤灯吧,晚安!”
    阿桃进了自己卧房去睡了。
    “这个秀女!”阿雪在心里这样叨咕着,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们向来都直呼其名,两个人相处也似平辈人,本来年龄差不了多少,外人常拿她们当姊妹俩,长得又都如花似玉,阿雪很少管她叫姑姑,当了老一辈人的面,顶多叫一声“小姑”。于是阿桃这一辈也就顺乎自然地叫她“小姑奶奶”,倒像是同辈分的女孩中的彼此爱称。阿雪觉得秀女活得比自己轻快多了。跟孩儿们在一起,她会把自己也变成个孩子。同凶人们在一块,她就会比凶人们还凶得厉害。
    她是小镇里的一个了不起的漂亮女人!阿雪这样想。
    可是阿雪自己哩?
    她过惯了山里人平和的日子,从不和别人有任何争执,对于别人加给她的小小的不平和,她总宽怀地微微一笑,至多扭头走开了事。她希冀美好。向往着小镇里的生活总是平静得像那片开花的桃林,像那道不变的川谷,任它风来风去,草绿草衰。只要丈夫、女儿总恋在自个的身边,占据自个的心野,她就会心满意足……可是如今……小鸟儿要出飞了,一副浪迹天涯的野样子,公鸟又满处翻飞,说不清在外边是否投过别处树林。真是天变地变,难进人愿的哩。
    疲劳,全身心的疲劳,加重着阿雪的困顿。她靠在长背竹椅上,进入了雾气迷的梦乡。
    ……
    那是一片海。好宽,好蓝。
    那脚下的桥被大风卷来的大浪打湿了,那水在涨,涨,淹了山丘,没了小桥。她又浮在水面上。她又喝着水了。好可怕,她往前游着,拼命地游着。可是到不了岸边。
    她无力了。累急了,想喊,却出不来声音。
    岸上有人来了。她是童雁——女老师。还是那身粗布的大号劳作服,头上顶着那支伞一样的绿荷叶。她只是笑嘻嘻,立在岸上不动。那个穿雪白西装的男人正在她身边。秀女出现了。他们三个到一起会吵架的。怎么不来救人?
    有人在水中冒出来了,一双手托起了她,抱住了她。正是那位雪白西装男人。她也不顾一切地搂住那男人。她被托抱在男人的怀里,向沙滩上走。周围有那么多赤条条的怪男怪女。那男人忽然间也并没有西装,一身紫黑色的赤裸肌肉。啊,她不管哩!额头上被那男人轻轻吻过。于是,她也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吻他隆起的胸肌,并留下了一口红红的牙印。
    难道他真是秀女和童雁的古峰吗?我阿雪也被他抱进赤裸的怀里,她俩准会伙起来撕碎了我。啊——不,不对哩,他正是镇长……
    “王也……你真好,你真好,总是你来救我的命……”
    她终于叨念出了声音。
    “阿雪、阿雪,怎么了?啊,啊,阿雪……”
    唇的压迫、重力的拥抱,令阿雪惊醒过来。
    啊——梦!
    她真的正伏倒在王也的怀里。
    “阿雪,你在作梦?怎么叫出我的名字?啊,真对不起,我回来得太晚了,叫你受累……”
    丈夫在抚慰着妻子。
    “啊——真是一个好梦。奇梦。”她喃喃地说,“人若能像梦一样活着也很好。”
    “什么好梦,说给我听听,我会圆梦哩。”丈夫脱着大衣,挂在墙上。
    “先吃饭,吃饱喝足了,再说。”
    她吻了丈夫一下,起身进了厨房。灶里填上一把干草,火苗一着起来,那锅就冒出热汽来。端上那几样重温过的热菜。“唔,好丰盛的夜宵,可真是饿透哩。”镇长还没擦干洗过的大手,就捡了一块先吞进口。“啊,真香!”
    阿雪又摆好了酒盅。
    “吔,还给酒喝哩?今儿啥喜日子吔?”
    “腊月甘三,过小年儿,忘了?”
    “唔,全忘到脑后去了。我说的嘛,要不,太阳咋会从西边出来哩?”
    “也不见得和年节有关,没准儿以后我会天天叫太阳打西山出来。”
    “哟,好老婆,那我可就成酒仙哩……”
    丈夫、妻子有说有笑,双双对坐在小方桌前。
    阿雪从底下把那瓶双月酒放到桌上。
    镇长仿佛一怔,心里似咯响了一下。
    “……怎么想起买双月酒?”
    “咋哩?兴外边别人陪你镇长喝双月,就不许老婆买回来也陪你喝一回?”
    “这……好,好老婆,满上!”
    阿雪已经开瓶,倒满了双杯。
    “来,当家的,我只能陪一杯。”
    “什么一杯两杯的,喝!”
    一声,两盅酒各自干了。
    阿雪又给丈夫斟了酒。
    “好老婆,谢了。”他又给妻子斟酒。阿雪一笑,捂住那只空盅。
    “我说好了的,只陪一盅。吃菜,不填饱了,空肚子喝酒易醉哩。”
    她在给他夹菜。
    突然冒出双月酒,他心里有些没底。今晚阿雪的举动好似有意作的安排,客气得叫他心里纳闷儿。
    “今晚……我要看你连喝三杯。”
    “三杯?干了?……行。不过,得有老婆陪我。”
    “不。我喝多了耍酒疯,会把全镇子闹醒。”
    “好地,我正想看看老婆会不会要酒疯儿,能要出个啥水平来哩!”
    “不,你现在就喝,一个人喝。”
    “为什么?”
    “酒是男人的快乐。尤其是这双月酒……”
    “……又为什么哩?”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喝酒嘛。”
    “行,你不陪,我就一口口喝。”
    “不,一口一杯”
    “……为什么,”
    阿雪忍不住一笑:“我要看看这酒是真还是假。”
    “唔?咋个看法哩?”
    “你看过那瓶上的祝酒词的嘛——喝了双月酒,两个月亮陪我走,两个老婆一块儿……”
    “唔,哈哈,好,那我就喝!不过,两个月亮还可以解决,天上一个,我家里也有一个。可两个老婆一块搂,你上哪儿给我找另外一个去哩?”
    “……当然有办法啦。我准会给你领来一个。”
    说得镇长心里一慌。他想到了双月——会不会已经生发出什么事来?
    阿雪盯注着他,只是抿着嘴在笑。
    他愣愣地盯望着那双月环叠的酒瓶。
    “寻思啥哩?看把你紧张的。”阿雪移开了目光,又斜瞟了丈夫一眼,“别怕嘛,她就是来了,我阿雪也不会胡搅胡闹的。你懂吗?大老远的来到这儿,你们又那么长久不见面了,我会让开,让你们好好唠嗑的……别说在一块儿呆几天,就是几年,一辈子和她好喽,我阿雪也不会……”说着,她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那话就给泪水噎了回去。
    “阿雪……你,你说哪儿去哩,我、我咋会那样做哩?我搞不清你在说什么,别胡思乱想,好不?”镇长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
    “好了,有些话,也没必要说得太清楚。不说这些了。”阿雪又平和了自己,“其实,这些年你一直都对我很好,这是良心话,阿雪心里有数。我对你哩,我的性命是你给的,我就把性命全交给了你,还有啥说的哩?我真的这辈子也离不开你。王也,这是真心话,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该让你受委屈。真的,放心吧,她来了我会好生待她,你也该好生待她。跟从前一样。”
    她抹了一下眼边的泪滴,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丈夫,苦笑了一下,给自己也斟了一盅酒:
    “喝了它吧。”
    王也心里好一阵发冷,觉得自己对不住阿雪;他心里又好一阵发热,觉着阿雪真是个天上难找,地下难遇的好女人。她心地善良到可以使男人悔恨哭泣,她诚挚宽容到可以使丈夫无地自容。他真想一口气把自己和双月那一夜的事全部如实告诉她。可是,怕她可爱而疲惫的女人心灵承受不了这种真实。于是,高身量的镇长也不得不学会隐瞒,甚至编几句必要的谎言。这是男人的痛苦。当然,也有整天编造弥天大谎的男人。他镇长不是这种类型的男人。他说过一句谎言就会觉着心身矮了大半截。但男人不可能一辈子事事都称得上巨人。此刻的妻子就立在自己头顶的彩虹上。她真的美极了。他真的从心底里爱着她。
    “阿雪,别说哩,我会一辈子对得起你。”
    “不要你空发誓哩。心里真有我就行。来,喝酒。”
    “喝……”
    又是咣当一声响,双杯连连进了肚。
    阿雪笑了:“咋样,看到两个月亮没有?”
    “……看到啦。”镇长也笑着。
    “两个老婆……敢一块……搂吗?”
    “……敢。喝了酒就……敢。”
    “那好,明天起,度假村给双月酒办个分厂。天天给你喝双月……”
    “谢老婆。咱俩一块喝。你——看到两个太阳了吗?”
    “……看到哩。”阿雪也出了调皮的醉态。
    “两个男人你……也一块搂不?”
    “没准儿。到了那一天,也许搂三个哩……”
    “哈哈哈……双月、双月酒真是他妈好酒……”他抱起她来又是一阵醉意中的狂吻。摇摇晃晃回到了卧房。这一夜,他与她都没有沉沉大睡,反倒借了双月酒的威力暴发出终年积累的性爱狂热。阿雪平生第一回敢在丈夫面前丢开羞怯,一丝不挂地脱光了身子,重演、续演着在海边赤身相遇、相抱、相吻的好梦。尽管那梦境里有一半是秀女的自述佳遇,但阿雪也觉着那是件美事。高身量的镇长也因酒力驱动起磅礴的爱力,不知不觉间举动就迸发出少有的狂热。翻腾了一阵之后就没了声响。不久,镇长家的房前院后,就都可隐约听到时而如猫咪呼叫、时而如夜鸟吟鸣的奇异声音。
    邻院闹得正在兴头上的牌客们,也跑到院心侧着耳朵辨听一阵,搞不清这夜音来自何处,便以为鸟儿峰是不是又要有惊人的奇兆出现,都纷纷各自回家睡了。
    这一夜赤裸夫妻的持久兴奋当归功于那众口皆碑的双月酒。
    啊,双月、阿雪……世间有几人知晓它的真实涵义哩?
    他一切都适可而止,没有出格的地方。是个值得信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