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偷渡生意

 

        自从庆华那次偷渡出了麻烦之后,王德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安排偷渡生意。不是他不肯做,也不是没有生意做,而是他心里一直很沉重。虽然大部分人都保释出来,有些得到了政治庇护。可是还有一部分人还被关在拘留所里没有出来。他懊悔当初不该走佛罗里达州,因为这州的移民法比别的州严格。要是在墨西哥登陆偷渡, 这些人就不会有这样的遭遇了。

        不过他最近做了很多规模较小的偷渡,每次都很成功。他觉得做小的比做大的要灵活,运作也方便多。

        近来他不断地接到各地的小蛇头的电话,都促他再干几次大的。不久前他接到 兜客的蛇头的电话说长乐县和别的地方他们又集结了百来个客人,等着有人做他们的生意。台湾,香港,南韩和日本的货船主们也常来电话问他有什么生意可做。他觉得近期美国对移民戒备好象渐渐地松了一些。于是约了几个朋友去餐馆聚聚.合计合计怎样做下笔生意.

        来的人有褚海,王大头,金大丰和南韩的船东朴宋哲。 褚海是从中国大陆来的外科医生。他拿了十几年的手术刀,到了美国却改行操起切肉刀,当起厨师开起菜馆来了。他自己开饭店发了点小财, 时刻想发大财。他是个敢冒险的人.

        自从素玲出嫁给费大鹏,闻天德也渐渐淡出偷渡生意。金大丰在芝加哥的工厂生意不好,他也转到纽约来了。在纽约,由于他的手艺超群,因此他的买卖特别好。很快在干这一行的圈子里出了名。特精假护照假证件。南韩的船东有几艘远洋船和小艇。上次王德龙他们偷渡被抓,他也没有损失多少。他也想继续干下去。

        大伙进小房间,点上酒菜,边吃边聊了起来。王德龙说: “哥们,看来我们还得用原始的清教徒征服美国的办法。用原始的办法来征服先进的国家也许是最佳的办法。我那边的朋友说,货已经齐了,就看我们怎么办了。你们有什么好主意?”

        大家都不做声。办法是秃子头上的虱--明摆着的。一是伪造证件从天上飞。当然是要绕道走。二是从海上偷渡,象上次一样。还有就是搞假邀请开假会等等。大家心中都明白得很。

        褚海问:“有多少货?”

        王德龙答:“有百十个人.大部分是男人,也有女人。和上次一个数。”

        “女人中有没有高中大学生?”金大丰问。

        “有, 三个女人是电大毕业生,有毕业文凭。她们都是年轻女子,都有必要的成绩单,护照等,只是没有签证。”王德龙说。

        “我看这些人可以从天上飞过来。这些人条件好。交给我去办好了。照老规矩,四六开怎么样。”金大丰说。

        王德龙慷慨地说:“好说好说,就你这家伙最会讨价还价。 就是要小心,要万无一失,不能把事情搞糟了。”王德龙转头对大伙说:“别的人只好再来一次海上大演习了。不过,”王德龙打趣似地说:“这次可不能重蹈复辙,老金还是把他们的护照及证件搞定。我去做其他的作业。老朴去搞路线。”他拿出一张纸,画了一张佛罗里达的海岸图,说:“这次最好在这儿,老朴你知道这里有一个石三角的地方吗?这里海滩坡度大,风急浪高,又布满岩石暗礁。你这驳船或小艇在里面转转,鬼也不能发现的。前年我去佛州时,专程去探了一下地形。这是长乐人解放美国的最佳的登陆滩口。这里海上地形复杂,加上人烟稀少,是个鬼不到的地方。我想不会有海警在那里的。在附近几英里处有条公路穿过很深的森林。出来森林就到了一个小镇。这里可以安顿好多人。当然立即疏散最理想。万一不行,就在那个地方藏一藏。”

        老朴说:“不过有几件事要打探清楚,潮水涨落的时间要算好。不然会成问题的。进来后谁去接应呢?德龙你去吗?”

        王德龙说:“最理想是雇人去。这种背着杀头罪名的事,雇人实在太难。也许我会亲自去的。不过最好雇人,少些风险。”

        接下来他们谈价格的事。末了,和往常一样,大家将大拇指凑在一起发誓后,就散席了。老王对金大丰说:“大丰,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车上拿些资料来给你,你可以先干起来。”说罢,便出去到停车场将一只vinella 信袋和一只公文包拿来。里面有些偷渡者的名单和资料以及各需什么证件,需要注意什么问题。王德龙叫金大丰先将这些偷渡客的学校成绩单伪造好,制作出来。

        金大丰一向知道王德龙干事要万无一失。他的工作作风非常严谨,一环紧扣一环,把最糟的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先都想到。他常说防备是最有效的武器。他的最坏打算甚至是被捕,坐牢。他早有一两位贴心的律师会肯为他出面打官司作辩护。做生意嘛,总是有风险的。他常常这样说。金大丰佩服他的胆大心细,有魄力,遇事不慌。若是在战争年代,他还真能成为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他能指挥大军作战,运筹帷握。他的智慧和自信足以胜任一个将军的角色。他和他一起干了多年,很少出过事。就是有时候有些风险,王德龙也会独担的。他能为朋友两肋插刀。因此听他的调停大家还是心服口服的。

        王德龙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他想歇一下。这时田中欢子也上课回来。王德龙用生硬的日语和他打了声招呼:“你回来啦?” 他的懒洋洋的声调不打算引起女友的谈兴。田中欢子从酒吧里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德龙,一杯拿在自己手里,兴冲冲地说:“我爷爷从横滨给我打了个电话。你不在。他对我说,他想来美国。 他们一队有好几个人都想来美国。他们都是二战时期的日本兵。我爷爷活得很长命,他已经八十几岁了,精神还是挺好的。”

       “你爷爷这么大年纪了,到美国来坐飞机吃得消吗?他来美国做什么?只是来看你吗?”王德龙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欢子答不上来。“他来干什么我不很清楚。只听他说这次来美国对他的一生十分重要。我不知道他活到这么大的岁数,还有什么事对他来说这么重要。”

        王德龙没吭声,他觉得很困,极需要休息。田中欢子让他躺在沙发上休息。田中欢子是一个典型的日本人。她贤慧,漂亮,内秀。 虽然他们没有结婚,但她对王德龙万分忠贞。她觉得他具有任何日本男人所没有的阳刚。豁达。她做为一个具有任何日本女人所有的气质,细腻,温顺和服从,她爱他。她比任何一个日本女人都要虔诚和温柔地服伺他。王德龙也是那么地深爱她。但他总是那么的克制,内在,有时又是那么的深沉。那双有神的眼睛放射出无限的爱但又是那么的含蓄。他象磁铁般地吸引着她。这些年,他对她并没有表示那种炽烈而浅薄的肉欲的爱。他的心里总是有着这么一个不祥预感。将来某一天,他会在什么地方出意外,挨了枪子,或者做了牢,这些对于干他那一行的人来说 是不可预测的。他若和她结婚,一旦有了孩子,他从心底里不愿意让她成为一个寡妇。儿女成了没爹的孤儿。他知道他的职业有多么的危险。他让田中欢子住在他的房子里,并不是他居心不良,心存邪念。而是能让她有个安心读书就学的环境。当然在这几年共同相处的日子里男女彼此摒发出来的爱的火花象森林之火,难以扑灭。他们彼此象爱的默契成为最美妙的圆合。

        王德龙看到田中欢子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哀愁。他可以阅读她的眼睛里表现的情绪语言。不管他自己有多累,他总是要说些爱怃的话。

       “欢子,是不是不舒服?可能是累了。你还是赶紧休息休息吧,免得晚上做作业打瞌睡。”王德龙体贴关心地说。

        欢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声音还是那样的伤感:“我没有什么病,我是担心我爷爷来美国一事。他那么大年纪了,身体会吃不消的。他倒不如住在日本老家好,为何非得到美国来。万一有个闪失,我怎么办呢?”她轻柔地抱怨着:“另外,我也不知道把他安顿在那里?”

       “这你不要担心,就住在这儿。”王德龙不假思索地说。田中欢子心里十分感激。但她继而觉得王德龙虽然这样慷慨,但考虑问题过于简单。

       “那你说我在这儿是什么角色呀?”田中欢子想提醒王德龙他们的关系。如果一个老人来这儿,看到自己的孙女和一个男人同居而没有结婚,在日本的我们的家族里,我会被认为是一个大逆不道的娼妇。虽然在日本,这种未婚同居是司空见惯的。但在她田中欢子家这种旧时代的日本传统和规矩还统治着这一家属。他们始终没有违背祖先道德规范的意愿。而田中欢子常常因为这种精神负担所懊恼。事实上,王德龙在她的心中超越了她田中欢子家的道德规范。她也深深感到王德龙对她的真诚和爱。她也愿意为对王德龙的爱承担一切可以

预测的后果。

        王德龙终于明白田中欢子这吞吞吐吐半遮半掩的话。他很诚挚地说:“欢子,不是我不愿意和你结婚。而是我不愿意使你成为寡妇。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是一个很有前途的人,你这么漂亮,你的性情又这么好。将来你是一个有福之人。我不想因为我毁了你的幸福。”

       “德龙君!”欢子走过来,娇嫡的喊了一声,把她的一头美丽乌黑的头发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为了你,如果我愿意做寡妇呢? 事实上除了你,以后我不管跟谁,都是一个寡妇。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也不想去选择其他。”

        欢子的大眼睛闪烁这美丽的光泽。她的脸因为激动而变得透红,象一只熟透了的苹果。她的细细的眉毛向上张扬着,那样羞静地等他的回答。

        德龙看着她的眼睛,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那一颗纯真的跳动的心。她是诚挚的。他和她的目光擦碰出了爱的火花。他按捺不住他的激动着的爱心,伸过手去轻轻地把她搂进怀里,象抚摸她的黑色的小猫的绒毛那样抚摸着她的肩膀和头发。他的动作那样轻柔,那样爱护,就象是在细细地品味着抱在怀里的那只易碎的名贵的花瓶。他轻轻地吻着她。她的舌头是甜的。她的呼吸也是甜的。他尽情地享受着她身上的气息,极力把自己融入她的身体。或者是说将她的温柔融入自己的身体。

        沉默了片刻,王德龙说:“欢子,那就让我考虑考虑我们结婚的事吧。现在还不急,我想等我把手头的事办完再腾出手来,这事不能草率。我们得好好操办一下。去我们那个教堂好吗?我去租个房车。咱们堂堂正正地来个国际婚礼。日本式迎新娘,美国式礼仪,中国式办喜酒。”

        田中欢子笑了,她笑得那么的动情,真切,脸颊上的两个深深的酒窝荡漾着甜美的红晕。她深深地沉醉在幸福的憧憬之中。

        她看到德龙脸色疲倦,就摧他去休息。她自己下厨房去泡茶。她知道德龙困倦时,最喜欢喝武夷茶。她沏了一壶浓浓的武夷茶, 放在德龙沙发的茶几上。她看到德龙在那里半闭着眼沉思,便拾起一本她在读的教育学的书,读了起来。

        德龙躺在沙发上细细想着和欢子的婚姻。也许现在是到时间了。他们在那次芝加哥的饭馆里相识到现在也这么多年了。风风雨雨的经过了不少磨难。如今虽说还会动荡,也应该为欢子想想。一个女人这样做是不容易呀。欢子这样十全十美的女子上哪儿去找?但每当谈起结婚的事,他总有什么在心里老是使他隐隐地迟疑。以前他不明白在他的生活中究竟有谁比欢子对他更有吸引力。当他为庆华和丽兰办偷渡那一刻起,他一直希望能见到别了十几年的丽兰。他才明白谁是比欢子对他更有吸引力。然而现实只将他的情感深深地埋在他心中的火山下。

        过去十几年丽兰的形象已经深深地埋在他的心中。可是现在她就在眼前,他却觉得她离他更加遥远。这成了一种隐隐的痛苦。他情愿庆华独自一个人来,让她留在大陆。这样至少减轻了他对她的暗恋。至少丽兰用不着吃这么多苦,也不会让他看到她吃这么大的苦。 想着今天庆华和丽兰的事。他心里很内疚。他们来到美国是这样的苦, 这样的不容易。

        他同时觉得自己太婆婆妈妈。他知道自己这种儿女情长,优柔寡断的弱点。他开始不喜欢自己那种懦夫的想法。男子汉大丈夫。庆华提出来是来干一番事业的。吃苦是常事。俗话说,吃得苦中苦, 方为人上人。咱们不想做人上人,得做个人中人,做个不受人罢布的人。做个能有自己的理想并能实现自己理想的人。凭庆华的胆识, 他是完全能这样做。但他的经历, 他的适应能力会使他十分灰心。他相信庆华最后是会站起来,挺直腰板,走入主流社会。他担心的不是庆华,而是丽兰。德龙了解她。她的性格很象她的父亲,性情耿直,

爱憎分明。丽兰毕竟是丽兰,没有见过大世面。万一庆华有个情况她会被害苦的。庆华虽说对她也恩爱万分,但他是不可能有能力在这个社会里保护丽兰的。

        王德龙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想结婚和丽兰的事。他想让脑子静下来,自己好好休息一下。但是他无论如何做不到。他的脑子闪过他这次的偷渡安排。把佛州接偷渡客的事交给庆华去办。他觉得庆华在这方面机灵。他很胜任这项任务。但他在犹豫,就象他担心自己一样,他也担心万一出了差错。庆华是应付不了美国海岸警察的。这差错谁也保证不了。虽然他可以在计划上做到万无一失。但是干他的这一行,是场赌博。老赌的人知道怎样去赢,但保证不了场场都赢。更何况庆华从来没有干过这行。论庆华目前的处境,他的抱负和他的身体条件,这一角色非他莫属。王德龙一向认为自己做事果断干练。现在怎么这样婆婆妈妈。他感到好笑。一个决定在他那里从来没有做得这么久。“大丈夫......”他自言自语道:“庆华也是一个大丈夫。这点险都冒不起,到美国来闯个啥?”雇庆华去接应的事王德龙心中

已经考虑成熟。他想过两天和庆华谈谈。

        想得苦的时候,他习惯地掏出根香烟,点着火,浓浓地吸了一口。烟从他的口中徐徐地散去。他靠着沙发久久地盯着这高升扩散的烟雾。他仿佛看到夜幕象烟雾一样散布在佛罗里达石三角上空。那些来美国讨命运讨生活的人们象强行登陆的军队呼喊着,疯狂地冲向岩石堡垒,又被机枪成群地扫倒。又黑压压地冲上来一批,又被扫倒一批。 在这些人中有丽兰和庆华。他俩手拉着手倒在海滩上。他被什么东西刺痛,猛地睁开眼,前面什么都没有,是他的烟头烧到了他的手指中间。刚才的恶梦使他又沉重起来。为了万无一失, 他必需有十二分的把握。他决定先给纽约的哥们打电话。把这些人的后路落实好。同时还要和霍格文律师通个气。至于那些从天上飞过来的的。他要叫金大丰把他们从哥仑比亚到美国的旅游签证办妥。这么多的事情等着他。他感到压力很大也感到很刺激。结婚的事固然重要,但这半年他没有时间考虑这件事。

        欢子见德龙从瞌睡中醒来,走过来,站在王德龙的沙发后面,她的纤小的双手捏成空心拳头,为王德龙敲起背来。王德龙感到无限的温情从她的轻轻的敲击中传到了他的心中。

       “欢子,你不认为我在干坏事吧。其实,我心里很害怕。我要是真的去坐牢,你打算怎么办?”德龙开玩笑地说。

       “德龙,我真的不觉得你在犯罪。从法律上来说也许是吧。但是你和芝加哥的夜鬼之类的人相比,我觉得你不在犯罪。你在做前人做过的但是那时谁也不认为我是一种犯罪的事业。我读过美国华人移民史。我是在网上读的。我读过一篇报道。一百年前,广东人以及日本人来美国,都也有这样的中介人。当时这些人不叫蛇头。因为当时还局限于家庭和村落的移民。谁也没有把当时的中介人作为犯人抓起来。德龙君,这事的犯罪概念是近代才有的。”欢子说出的这番理论使王德龙大为惊奇。他真想不到欢子对他所从事的事业还这样有研

究。

        德龙说:“欢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我要是真的坐牢,你打算怎么办?”

       “德龙君,你真的要听听我的打算吗?我的打算是我想在教育系毕业后,去北京大学学汉语,然后到四川去办学。我真的想去那里。”

        王德龙听了更加惊奇:“你到四川去?中国的四川?你去那里干什么?那里是一片穷山沟沟,没有你去的地方。”

        欢子说:“德龙,这是我的秘密。你不是说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吗?我可以不可以不告诉你?请你原凉,我的未婚夫。”

        欢子脸上露出两朵腼腆的红晕,她显得更加美丽。她的心仿佛飘泊在一片平静的大海上。王德龙感受到这大海深处蕴藏丰富的内容。

       “欢子,就叫你的爷爷做我们的证婚人吧!”王德龙高兴地说。

       “德龙君,你不会懊悔吧。你娶我,一个日本的女孩。你叫我爷爷做证婚人,一个曾到中国打过仗的日本老兵?你真的不会懊悔?”欢子重复这些话。

        德龙把欢子轻轻搂过,让她坐在他的身边。他的手抚摸着她浓浓的黑发。“欢子,只要你不懊悔,我永远也不会懊悔。我不想对你山誓海盟。我只想对你说,我离不开你。可是我实在不忍心伤害你,哪怕是最小的伤害。”

        欢子不言语。她沉浸在幸福之中。她的一生的全部希望和目标已经完全寄托在王德龙身上。她要将这种幸福和她爷爷分享。她站起来,拿起电话,给爷爷打电话。

        王德龙闭目休息了一下,喝了几口武夷茶。他恢复了精神。他对欢子说:“下午我还要出去一趟。我要去纽约霍格文律师事务所要和霍律师接头,以便将来这船人再出问题。我想和她商量一下措施。”

        王德龙给霍格文律师事务所打了个电话,秘书说霍律师刚好有空。四十分钟以后,王德龙到了她的事务所。他和秘书打了个招呼,就顺着熟悉的廊道走进她的办公室。

        没等王德龙开口。律师先说话了:“先生王,你还用不着到我这里来吧!你又有什么打算?你听说移民局最新的文件了吗?现在政治庇护的政策变了。你无论如何要小心为好。”

       “我没有听说有任何变化。很抱歉我的消息不灵。你能不能告诉我具体一些。到底有什么变化。这样我也好防着一些。”王德龙问。

       “经过这些年和中国打交道,美国政府对中国的政策逐步有了了解。尤其是对一个孩子的政策。移民局似乎对由于一个孩子政策而对偷渡者的政治迫害不怎么感兴趣了。那些陪审团的成员们对中国的情况也开始了解。他们开始怀疑偷渡者们提出的所谓言论自由,给共产党提意见遭迫害的这种理由不太相信了。所以,以政治迫害为理由申请政治庇护成功的可能性比以前小了。”律师实事求是地告诉他,提醒他如果这些偷渡可被抓,王德龙应想其它的招。

        王德龙觉得自己的直觉有问题。现在美国的移民政策不是松动,而是更紧了。将来他的生意更加难做了。

        王德龙和她谈话向来是推心置腹的。“律师,那你说我的生意该怎么做?照你说我以后只能是小打小闹了。”

        霍格文律师说:“那倒是未必。我知道在加州,很多律师事务所都经营学生入学的业务。你如果办个英语语言学校,或者和某些学校联合向中国人招生。我这里给他们办身份,这个生意在加州办得很红火。”

        王德龙似乎对这种生意不很感兴趣。他说:“律师,我已经有了百多个偷渡客,能以入学身份来的不多,只有十几个。这些人倒是好办。护照和签证都会搞好的。但是其它的人,势必要从海上走。不管他们从墨西哥走死亡沙漠到德州,或从佛州登陆,都有可能被抓。你还是要帮我们的。”

        霍格文说:“我会尽力的,这是我作为律师的责任。但你可能不知道,联邦移民局负责鉴证的官员格林.罗伯斯被抓起来了。他是因为拿好处作假签证而被抓的。这是内部消息。你做这事要小心一点。现在的风头很紧。”

        王德龙跳起来:“真的?那我得赶快告诉他们。”

        从律师那里出来,王德龙向停车处走去他有点口渴,在律师事务所他忘了喝点什么。他走到一家小店。买了一瓶可乐,挑了两份报纸。纽约时报的头版头条醒目的黑体字写着:四个日本老人,二战中侵略中国的甲级战犯,来联合国前静坐,要求日本政府向中国人民道歉和赔偿。王德龙颇有兴趣地看了一下。付了钱,他没有去想这些日本人和欢子的爷爷有什么关系。

       他回到车里,打开手机和金大丰打电话:“老金,我们和移民局的交易,要停一停。你和领事馆联系的这个人出了问题,你已经不能和他再联系了。" 王德龙没说客套话,单刀直入主题。

       “为什么?” 老金问,

      “他可能已经被捕了, 我想你也不能再在这里久留,你赶快回芝加哥,你还是开车回去比较安全,明天一早就走。到芝加哥后,去闻老板那里。我很长时间没有和他联系了。不知他的情况怎么样。这批货要到芝加哥去的。我想和他商量一下。你千万要小心。你也不要问为什么。你去避一下比较安全。”

       “那这十八个人呢?”老金问,“我已经和格林.罗伯斯商量好了。”

       “不行,老金,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和他的联系就中断吧。” 王德龙斩钉截铁地说。

       “那你说我们怎么办?” 老金问。

 “我们有十几个人,就扔下他们吗?”

 “现在我不和你解释了,晚上再给你电话,和你详细谈谈这事。”王德龙说:“也许我们想出别的好办法来。”

         

 “好吧,我等你的消息。”老金说,“那他们的护照和签证做不做?”

       “ 暂时不做,原来做好的这些,你赶快处理掉。省得夜长梦多。” 王德龙说。

        老金应了一声,放下电话。

  王德龙来到停车处。他发动车,想起刚才霍格文律师的话。她的信息太灵通了。她不仅提供了避免他犯法的信息,而且还提供了他解决的办法。她也需要赚钱。她的主意可能就是整个市场动向。王德龙不得不仔细考虑。王德龙打开他刚从小摊里买的中国日报,里面果然有一些招生广告。那些人的信息多么的灵。一有新动向就立即跟上。王德龙觉得自己落后了。要组织这样的语言学校需要一段时间。而当务之急的确需要解决这些人的问题。他一看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还有时间去纽约大学。从这里到纽约大学只有十分钟。他想到纽约大学探探行情。他以前有个美国朋友在这所大学的行政部工作。但是一直没有来过。这纽约和中国大陆一样,人多地少。纽约大学的大门小小的,不那么的气派。他将车开进校园,他已经多年没有踏进校园的大门,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曾是一个学者。但是当他看到这大学的图书馆,教室和学生们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自己心里很空虚,象失落了什么。他多么熟悉校园的生活,实验室,食堂,宿舍。生活虽然很枯燥,对于在外面待久了的他,这些都是多么的充实。他希望以后再有机会到大学里完成他的博士学位。他来到了行政楼。学校的停车场停满了车满。他在停车场的进口处等了几分钟,见有一辆车离开。他就停了进去。

        他来到学校的注册处。老朋友约翰。贝茨先生还在那里工作。他见了王德龙说:“啊,王先生,好久不见。你现在怎么样?”

        王德龙回他的客套:“我很好,你呢?”

  贝茨先生说:“你又来给我们提供一些学生吧!快开学了,你有学生,把名单送来,我们也可以早些处理起来。”

        王德龙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想不到贝茨先生自己提起来。他就说:“这次我有七八个学生,这两天就把名单和你所需要的文件给你。我来看你,是想和你约个时间去吃饭。”

        约翰说:“王先生,这两天太忙,改天再说吧。你也忙,你赶快把他们的材料交给我。我好早日处理。”

        王德龙事情谈得很顺利,他见约翰这么忙,没有久留就出来了。他感到有些饿了,打电话给欢子:“欢子,你能不能做一个洋葱面给我吃。”

        欢子问他:“你什么时候到家?等你快到家的时候我给你做,让你吃新鲜的。德龙君,刚才芝加哥的闻老板来电话。不知他有什么事。他也没有留下话。”

        德龙说:“欢子,我大约一个半个小时到家。我会给闻老板回电话的。”德龙关机,然后拨了芝加哥闻老板的号码。忙音。德龙再拨,还是忙音。自从那次在素玲的婚礼上德龙被打以后,他总是担心着闻老板和素玲。直觉告诉他他们将会发生什么事。这费大鹏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的混蛋。他为他们的安全担心。他想把闻老板接到新泽西来住,但是这样做素玲会更是孤单,让她一个弱女子一人在狼窝里,王德龙的心里受不了。

        王德龙到家,欢子已经烧好了热腾腾的洋葱面。看着王德龙吃得很香,欢子脸上洋溢这幸福的笑容。在灯下,欢子的脸由于吃了热面显得更红润更美丽。王德龙一把将她搂过,剧烈地吻她。王德龙轻轻地对她说:“欢子,我们结婚吧。你爷爷什么时候来。我们请他给我们证婚。”这时,他想起了什么,说:“欢子,今天我买了一张报,上面有一个报道说有几个二战时期的日本战犯老人要来美国打算在联合国前去静坐。报道说这些日本老人杀了……”王德龙突然打住。在这个时候他不想提这些。王德龙问:“欢子,你爷爷叫什么名字?我看看这篇报道中的老人和你爷爷有没有关系。”没等欢子回答,王德龙的电话铃响了。王德龙拣起电话。是闻老板。

        闻老板说:“德龙,最近美国的移民政策已经收紧。你的最近的这批安排了没有?你如果需要安全,还是从墨西哥湾进墨西哥,让他们穿过死亡沙漠到德州进。虽然代价大些,但是把握也大些。”

        王德龙没有言语,继续听闻老板说下去。“老金把你的计划给我看了。我觉得从佛州进是有一定的危险。一旦出问题,我和老金会让你安全脱险的。不过你要小心呢。你若从墨西哥走,克里斯托福还是能帮你一把的。”

        王德龙说:“好的,我会及时和你联系的。你和素玲都好吗?费大鹏这小子没有欺负她吧。她去芝加哥大学音乐学院读书了没有?”王德龙还掂记这素玲。  

       “德龙,费大鹏的事我以后在告诉你,我现在有点事。这次,你跟我联系紧点。如果你出事了,你就到芝加哥来。我这里会给你将你的事安排好的。但是你要计划的小心。”闻老板说。他听上去有很多事没有跟王德龙讲。和闻老板谈话后,他的脑子里充满了素玲的影子,竟然把刚才问欢子的问题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