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陷阱

 

        庆华心情不是很好,在家里喝了一瓶酒就出去了,说是去散散步。宿舍里剩下丽兰,宗发和老金。他们和丽兰一起在客厅里看电视。 现在丽兰时时刻刻地想学英语。她问过餐馆服务员小周。小周来美时是学生身份,她说丈夫在这个地方的一所大学里攻读计算机。 她自己来美国前是一所中学里的英语教师。小周平时心直口快,她对丽兰说学英语就要多看美国电视,多和美国人多接触,先学一些简单的餐馆英语,然后做女服务员打台。做女服务员和老美接触特多,英语进步就越快。但看电视也不失为学英语的好办法。

        丽兰对电视机里人们所说的话简直一窍不通。说话的人叽哩呱啦一大串一大串的话听起来就象含糊不清的水开声。但她还是坚持听。她看到很多很多漂亮的小汽车广告。松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晶晶发亮的汽车。有些广告全是那些脱得半裸女人,柔声柔气的在兜售什么。还有就是一批人拿着机枪向另一批人扫射或大楼被炸塌或面孔装扮怪里怪气的外星人入侵地球等等。画面流光溢彩,快速移动。她胡里胡涂地看着,看了半天也不知在看什么。

        宗发起身去淋浴。哗啦哗啦的水声扰得丽兰心烦意乱。美国的生活是多么枯燥。能交往的人只有店里这一群大字不识几个的老粗。 平时在外面听不懂别人说话。庆华给她买了一个CD唱机随身听,她不喜欢美国的喧闹音乐。这些音乐听起来象发动机和汽车喇叭在一个房间里吼叫。各种鼓打得冬冬响,闹得使人头疼。难道这里的人都喜欢这样的噪音?她拿出剪刀,纸和针线。她喜欢绣花,也喜欢剪纸。 在乡下的时候,村里的那些年轻姑娘一有空就会到宗家祠堂里摆弄这些玩意儿。大家嘻嘻哈哈地逗乐打趣,消磨令人向往的时光。

        现在没有了笑声,没有了打闹声。她摆开针线和绣框一针一针的锈了起来。她绣的是一对鸳鸯在绿色的柳叶下的水面上嬉戏。她全神贯注地绣着,没有注意到宗发走过来和她说话。

        尽管这些天宗发的体力稍稍恢复了一些,但看上去还是那样的病态。今天他洗脸后,脸上显得异常虚红,他的精神好了一些。他问丽兰:“兰子,在美国这半年你的感觉怎么样?辛苦吧? ”

        丽兰没有回答,因为宗发已经回答了。

        宗发继续说:“你知道我们先辈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都被关在天使岛。你不知道天使岛吧。它在加州。等到他们被释放后,成千上万的人去做苦工,铺铁路,淘金矿,补衣补鞋店成衣厂开餐馆, 做帮佣,等等,他们什么辛苦的差事都做。中国人苦哇。他们美国佬谁会体谅你呀?”

        宗发见的世面广,有很多学问。“你知道吗?美国政府又有了新政策对付偷渡客?偷渡客一经发现,十年不准进美国。要不是挣几个美金,谁稀罕这块地方呀!”

       “宗发叔,那么你什么时候回去呢?”丽兰象坐在课堂里一样听宗发说,偶然问个问题。

        宗发叹了口气:“回去,我还没有攒足钱呢。我还在还偷渡费。在一年就能还清了。还清以后,我也许再干上几年,攒些钱寄回家,盖幢房子给儿子。靠银行的利息做些小本生意,这样也不枉到美国这么偷渡一趟。”

        丽兰忍不住好奇地问:“宗发叔,你说你要赚多少才回去呢?”

       “兰子,不瞒你说,我的目标是五万到十万,没有定数,这要看我的身体情况。上帝保佑我不生病。一生病,我的一切都完了。这儿我看不起医生,一去看医生,连我的辛苦钱都会赔上 。他们是治好我的病的。”宗发的这些话使丽兰更不解。为什么看病要这么多的钱。记得在福州,公社卫生院看病只要几块钱就够了。

        宗发转了一个话题。不想再谈恐惧的医院。他想谈谈别的事:“你知道吗,前天来吃饭的一位教会朋友劝我入教会,每星期天上午九点到十点去教堂做礼拜。这里附近有个华人教堂。他们说上帝会保佑我,如果我信上帝和耶稣的话。我当然会信耶稣。只要他能帮我渡过层层难关。他给了我一本中文的圣经书。我读不懂,里面有很多字我都不认识。它们都是繁体字。不过他说只要我心诚,华人牧师的演讲也一样。我打算下星期就去。他们会派车来接我的,还会送我回来。他们都是些好人。”

       “真的吗?这儿还有这些好人? 丽兰不相信地睁大眼睛问。

       “是的,他们都是些好人。他们都信上帝。听说他们还常为我祷告呢。瞧,我听说他们还开初级英语班。你用不着付费,他们会派车来接你。也会把你送回来。这个地方真好,也许你也会喜欢的。他们也许也会邀请你和庆华去的,”

       “他们真的开英语班”丽兰眼睛一亮,很有兴趣地问。

       “是的,我可以和他们联系。他返回房间,拿出一本破旧的记事本。“这是他们的电话号,联系人叫琳达.王.李。稀奇古怪的名字。你要把它记下来。”

        丽兰记下电话号和名字,问:“宗发叔,你能不能现在就为我打一个电话?”

        宗发说可以,就拾起电话,拨了这个号。

       “是我,宗发,你是琳达吗?”

        宗发听了一会又说:“我礼拜天来。我朋友的老婆要我问问她是不是能进入你们的英语班?她刚从大陆来,英语一点儿也不懂, 她想从头开始学。”

        对方的声音亲切地说:“我们有初级班,下星期开始,她没有交通工具吧。我会请贾斯廷来接送你和她的。”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宗发感激地说。

       “这是主的意志。我们会为你和你的朋友祷告的。”

        宗发还想说些感谢的话,突然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老板和两个大厨架着庆华进来。庆华头上脸上都是血。脸上毫无血色。丽兰见此情景,惊怕得半饷说不出话来。还是宗发镇定,他吩咐丽兰进去铺好床。老板和厨师们就将庆华连拖带拉地放到床上。

        丽兰惊恐地问老板这是怎么回事。老板说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坏人刚好庆华路过看到,和这群人打了起来,他被伤成这个样子了。

        丽兰深知庆华的个性。他是一个见死必救的好汉,为人打抱不平,毫不含糊,连自己性命都会豁出去。在家乡,他有一帮哥们帮他。但现在是在美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一而再地告诫他,管束他,要他少管闲事,平时少出门。他却满不在乎。今天他虽然喝了酒。丽兰以为庆华现在不会开车,美国这地方没有车跑不了多远。她才答应让他出门散散步。就在这一会儿,他就伤成这个样子。她心里又气恼又担心。伤心的是他被打成这个样子;气恼的是他常不会听她的劝告;担心的是他们偷渡欠着一屁股债。家里借的债连利息都没有还。如果他有三长二短,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丽兰看到庆华的脸上被打了一个大窟窿。左臂上被撕下一大块肉。庆华的肩上中了一刀。庆华脸色苍白,嘴唇一翕一张的象是要说话。丽兰俯下身去,脸温柔地靠着他说:“你要喝水吗?”

        庆华小声地说:“丽兰,我想喝水。”

        宗发递过水来,丽兰用匙子一口一口地喂他。喝完,丽兰将庆华轻轻得放下,转身问老板:“老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他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你们为什么不把他送到医院去呀? ”

        林老板显出无奈的样子,支吾着说:“这……”

        宗发在一旁插嘴:“丽兰,你绝不能把庆华送医院。将来的费用够你半辈子还的。我上过医院的当。你们没有保险,千万别去!”

        丽兰看着动弹不得的庆华,难过得想大声哭。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再多的钱也不怕,救人要紧。她现在还不知道庆华究竟是怎么受伤的,伤在哪里。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就是天大的事儿也只好自己顶着了。

       “你们几位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丽兰不耐烦地问。

        老板笨拙地挪了挪身子,躲躲闪闪地说:“庆华这个人火气太大,我们无法阻止他和别人打架。”

        林老板这样说是设法躲开责任。庆华是为了他们避免受攻击才出手时。老板的口气好象庆华是一个爱打架的人自惹麻烦。

        还是宋大头,听了这话,很有些不平。“人家庆华是为了我们才和这些王八蛋干起来的,你怎么能说他火气很大呢?老板,你这话说得不对。”

        老板听了这话,心里感到很惭愧,顿时脸色涨红。他一直想讨好丽兰,可现在这一句话却惹恼了她,是他前功尽弃。他连忙改口说:“对不起,庆华是为了我们打抱不平才被伤成这个样子的。当时我们被三个老美流氓追打。你看,我们被他们打得鼻青眼肿。我们的确不知道庆华会在那里和那些流氓干上了。当时庆华的确太冲了一点。本来可以用更好的办法解决的嘛。”老板听上去还有点推卸责任的味道:“现在怎么办,丽兰你说吧。我们还是将他送医院吧,他伤成这个样子。”

       “丽兰,医院去不得。这事我有数。你信不信由你。这事得慢慢商量,从长计议,不能着急。”宗发尽量设法使丽兰冷静下来。

       “宗发叔,救人如救火,这事也一步不能慢。谁知道庆华的伤有多危险。庆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咋办?”说完,她双手掩起脸,抽搐起来。

        宗发没有吱声。他知道去医院的结果。他也知道丽兰现在是救丈夫心切,恐怕什么代价都肯付,什么话都是听不进去。在美国活着可不那么容易。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看来我宗发现在怎么劝她也劝不进的。只好随她去了。不过办法倒是还有一个。他想,我可以给华人教会的琳达. 王. 李女士打个电话, 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许她能为丽兰请个华人医生帮个忙治疗治疗,省点医药费。

        她对丽兰说:“丽兰,你别急,我倒有个注意。我和那位华美耶稣会的琳达打个电话,现在才八点多些。如果她认识华人教会中的医生,也许帮我们一把。”

        他拣起电话,拨通她家的电话号,少顷有一个女人声音,宗发赶紧告诉她名字和事由,问她是否有医生认识,是否能帮一下忙。 琳达给了他一个电话号叫他自己打电话找医生。

        宗发高兴得象中了乐透奖似的,连忙拨通这个医生家的电话。他将话筒紧紧地贴着耳朵,好一阵才听到一个慢吞吞的男中音,用浓重的中国腔的英语答:“Hello."

        宗发急促地将自己的名字报给他,并开始叙述为什么这时和他打电话。这时他听到对方说了一句:“有事明天给我办公室打电话吧,今晚我不工作。”对方便咯嗒一声,把电话给搁断了。

       “妈的!” 宗发颓塌地坐下,无计可施。

       “宗发叔,你也别操大心了。我们就去医院吧。人命关天,万一有个三长二短的,连庆华的命都搭上,那可还讲什么赚钱。”丽兰说着,转身对林老板说:“老板,着实要麻烦你把庆华送到医院里去。”

        林老板觉得庆华上医院以后,虽然以后可能会有医药费的麻烦,但现在庆华伤得这样重,丽兰又一再催促,不去会被别人想太不人道了,况且在某种程度上庆华也是为了自己而受伤的,因此他说:“好吧,老郭老宋,你们再帮个忙,把庆华抬到我的车里去。”

        庆华开始发烧,但他的神志很清醒。 他听到这番对话。 他懊悔他当初不该这样冲动就一下出手。如果避开一下就会没事的。但他不是这样的人,尽管郭麻子,宋大头和林老板他都不喜欢,他的侠义之心在哪儿都止不住他为人抱不平,或保护弱小。他早就看不关那些五大三粗的白人和黑人动不动就象跳蚤似的向你比划拳头。这此他真的揍了他们也算解点恨。到医院去不是又落到他们的手里了任由他们摆布了吗?他看过一些恐怖杀人的电影,有些杀人是在手术台上干的。在美国你真的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他对丽兰说:“你为什么老是要我去医院?这医院又不是好地方,这种地方很多人会被……”他顿了一下,没有往下说下去。“我真不想去。”

        这下可惹恼了丽兰。她几乎命令似地说:“我要让你去,你就去,天塌下来由我顶着。以后还钱,我去卖身!你够舒服了吧!”说罢,呜呜地哭得很凄惨。

        庆华实在忍不住她这样的伤心。他向老板点点头说:“走吧!”

        丽兰说等等,她从房里拿出庆华穿的杰克衫。给庆华披上。

        林老板看到这件杰克衫惊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地平静下来。本来要想做的没有做。现在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医院了。夜里,这医院灯火通明,高高的大楼耸立在罩满乌云的天空中,象一个磷光闪闪的巨妖、在这巨大的阴影压榨下,宗发顿时觉得胸口喘不过起来。他害怕甚至抬头看看这庞然大物。在梦魇中,他常常被从这个巨妖吐出来的帐单惊醒。他常常会出一身汗。这些帐单象无形的魔爪紧紧捏着他的这颗虚弱的心。

        VAN停在急诊室,老板叫郭麻子和宋大头将庆华架下来,等在门口,自己将车开往前面的停车场停好车。他们四人将庆华架到急诊室候诊厅。候诊厅不大,只有几把椅子。四周墙上都有电视机。这时,一个穿浅蓝色大褂的护士匆匆走出来,看了一下耷拉着脑袋的庆华,浑身是血的等在那儿。她用英语问:“你是病人吗?”

        丽兰等人愣愣的瞪着眼,没有反应,他们都不懂英语。护士又问庆华:“你叫什么名字?”庆华摇摇头表示不懂。护士皱皱眉,转身向他们问:“你们中谁会说英语吗?”他们都只是直摇头。还是丽兰反应快一点,她指着庆华,并装着拳打庆华的动作,然后指指手术室,示意要看急诊。

        也许护士悟出了些什么。但她不耐烦地说:“打架, 又是打架。”说完她就离开了。

        这时林老板过来,丽兰象似遇到了救星,一把抓住他,带着哭音央求道:“林叔,你去说说。刚才有位护士过来问了什么。我们都听不懂英语。干着急。你赶紧过去问问好吗?”

        林老板最喜欢看丽兰这付求人的样子。他的心里乐滋滋的。瞧, 这下可非得我不行了吧。你们这群蠢货,到美国只知道干活,干活,还是干活。不知道别的。真是一架架机器人。他心里暗暗想着。他走了过去,向站在柜台后的护士打了一声招呼。这时电话铃响了, 这护士用手指向他示意,叫他等一等。护士拿起电话筒。林老板听得出她是在电话中插科打浑咯咯地笑着开玩笑。林老板只好耐心的等。 过了好大一会儿,这位护士小姐才余兴未尽地搁下电话。

       “哦, 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 喔,我有一个病人。他是我店里的伙计,被人打了,伤得很重,他需要看急诊,请你们帮助。我能为他填表吗?他们这些人都不懂英语!”

        护士点点头,说:“好的,你先把这些表填好。然后耐性等着。这些表可要填仔细啦。他有医疗保险吗?你要把他的医疗保险公司的帐号填清楚。”

        林老板拿过一大迭表,开始耐心地填起来。好一会,他填好表,又回答了护士的几个问题。护士才叫庆华进到一个小房间,帮他又量体温又测血压。完了还要庆华站上电子称称体重。然后把庆华领到一个小房间里等着。好久,又有一位护士模样的人进来。问了庆华很多无关紧要的问题。幸亏老板在旁翻译,要不,不知会又什么问题出来。

       “你知道吗,丽兰,英语中的病人一词是什么意思?”林老板没等丽兰回答,他知道她答不出来。他接着说:“英语的病人一词是耐心的意思。病人就是耐心,耐心就是病人。你们着急,医生们可不着急。”

       “这哪儿是急诊呀? 要真的是快要死的病人,非在这里死去不可。” 丽兰忿忿地说。

       “这些王八旦比中国大陆的医生还老爷。”宗发说着,听到有个医生进来。丽兰这才稍稍地定了定神。她环视了一下病房。这病房和福建农村公社卫生院的病房差不多大。只是比公社的病房不知要干净多少倍。这房间一尘不染,干净得象五星级饭店。这儿不象大陆医院的病房,用门板或钢丝床让病人躺着检查身体。这是一架能随意升高降低的自动床。各个部件十分灵活。墙上挂着各种医疗图片。她也看不懂是什么东西,好象是肠胃什么的。几盒消过毒的一次性用的橡皮手套和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器械。这里真干净,她不由得感叹了一下。我们福州的医院有这么干净就好了。

        高个头大鼻子的医生问了林老板很多问题。然后他开始做手术。手术不太复杂。医生让护士擦干净伤口,消好毒,打上局部麻醉针。医生仔细地为庆华在额头上和肩膀上缝了几针。然后转身问丽兰: “你是他的妻子吗?”

        林老板代为回答:“是的,医生,她是他的妻子。她不会说英语。”

        医生又问, "他们都是从中国大陆来的吗?"

        林老板又回答:“是的,他们都是从福州来的。”

        医生出乎意料地说:“我去过福州。我一九八八年去中国福建红十字会医学院讲过学。我去福州玩过。我还到过福州的很多地方呢。”医生很得意地说。那个地方的人都很好客。我有很多故事。可惜没有机会讲给你们听。我明年还可能去北京呢。”

        手术室的空气顿时缓和了许多。医生安慰丽兰说:“你丈夫的伤重。再过半个小时就可以出院。但要休息几天,不能太累。 你们去配一些药。”林老板翻译了后,丽兰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就搀扶着庆华慢慢地移出手术室。他们走得很慢。当他们来到候诊厅的时候,只见窗外有几辆警车闪烁着红蓝的警灯。

       “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呀?”丽兰问林老板。

       “别多管闲事。我们走我们的吧。美国人的事情多着呢。要看新闻晚上看电视。”他似乎被上次的事件吓怕了,说罢,拉着庆华加快脚步往外走。

        这时两个警察走过来.他们都穿着短袖警服,毛茸茸的手臂显得特别的粗野。 他们一脸严肃相, 就象那天在船上被抓的那些警察一样。警察走近他们,驱开搀扶着庆华的林老板和丽兰,将庆华背朝天地放倒在一把椅子上,命令庆华举起手作投降状。一个警察把枪插入枪套,从头到脚地搜了搜庆华的全身,看看有没有武器。另一个警察突然从庆华的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白色的东西。他立即用食品袋把它包起来,嘴里骂着:“母狗的儿子,你也晓得吸毒呀!”

        林老板都看在眼里。他心里想:“这真是天不助我地助我呀!”

        另一位警察拿出手铐,将庆华铐住。庆华痛得直咬牙。

        丽兰这时疯了似的冲过去抱住庆华,厉声地叫道:“他没有犯法,他是无辜的,你们凭什么抓他?”

        一个警察冲过来,用枪顶在她的脑袋上。

       “滚开,”他命令道,“要不我就毙了你!”

        林老板急忙摆摆手,慢慢地走过来,一边用英文说:“先生们,她不懂英文,对不起。”他指指庆华:“他是我的雇员,你们为什么要抓他?我是不是可以知道?”

        为首的警察走过来说:“刚才我们接到报案,有人要截车抢劫,他们的人被打伤了。他们报告说这个嫌疑犯也受伤了。我们追踪到这里。 我们得把他押起来。”老板把这些话传译给庆华。

         庆华吼了起来:“奶奶的,是他们动手打人,还竟敢诬告我打他们。林老板,你怎么不告他们呢?你的车子被砸了,你们的人被打了,你为什么不告他们呢?这是什么世道呀?”

        老板默不作声。宗发靠近庆华说:“庆华,不能乱来。这里不是讲理的地方。我们还得想个办法。你先委屈一下。事情以后慢慢会搞清楚的。”

        两个警察把庆华架了出去。外面的天空布满乌云,显得更加漆黑。丽兰伤心地靠在一棵槭树上,看着庆华被警察推进车里。警车响起了锐利的警报声,慢慢地在盖满树叶的小道上消失。丽兰靠在树干上久久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