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的文学情缘》

 

文/青竹

从少女时代开始就喜欢上了文字,仅此喜欢而已,喜欢一些有温度有动感情意绵绵的美文作品,一般来说喜欢阅读爱情小说。阅读时让人心情随着书中悲喜情节,时而悲伤时而神采飞翼。偶尔心血来潮也动动笔,写些不成体统只满足自己一时的激情。

记得三十岁出头儿子已经好几岁,突发奇想如上了毒瘾般如痴如醉写诗,抱着试一试大胆的想法投稿,结果投稿被录用刊发在厂报无数首,这不能不说对我是一种肯定和鼓励,而且还给我稿费,虽然不多刊发一首四五块钱,这是对我写作创作承认的一种成就感的小小报酬。

接着交钱报名参加河北由舒婷席慕蓉汪国真曹增书四位诗人主办的【花季】函授班。学习期间也要求写作业寄到贵校上花季刊物及女子文学杂志。30年前的事,记忆犹新,交的第一次作业:

《心灵剪枝》”如果有人说/我越来越年轻/难道我能留住岁月/挽回青春/

如果说/

我在百花园剪枝/比画装师更为精心/每天每天都在修剪/修剪心灵的枯枝/修剪灵魂的黄叶/

这样/只有这样/才会像常青树一样/四季长青。”

记得在第二年的二月份还给我来了一封邀请函,去山东一个风景秀丽的地区参加笔会,因从事教育工作,笔会的时间刚刚是学校开学的第二天,校长没批准假,成为终身憾事。至今还保存着这封邀请函和曹增书老师赠送给我他的个人诗集。《中国,正站在脚手架上》” 这首诗发表后造成了广泛影响. 也得到了评论界的确认。”

投稿到到成都星星刊,编辑部审稿老师以为我是中学生花季少女,诗歌纯净如朵朵尚未绽放的花蕾。无意中接识了副审编王志杰老师,我拜他为师,他送我一本《深秋的石榴花》他的个人诗集。后来他建议帮我在四川大学出一本诗集,出版费用仅需2000元人民币,有了这本个人诗集,我就可以申请加入省作协。但是,我打消了出版诗集的念头,从来没有想过在文学上自己有什么起色,更没想过成名成家名利双收。只是个人爱好而已。再说,看看王老师生活境况,对文人的生活质量和遭遇有一种说不出酸酸涩涩的苦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名乎其实一代天才诗人,反右他被打成右派坐牢二十二年,弄到都江堰修堤筑坝,妻子陪他在劳改队患上了精神病,

妻子患有精神分裂症,儿子遗传了母亲的病,病虽说不重,也难找工作,家境贫寒,经济条件实在太差,儿子被安排在星星诗刊收发室做临时工。后来认识了一个四川红原县的小雪姑娘和王老师儿子结了婚,婚后把小雪的户口迁到成都市,不久生了对双胞胎女儿,取名玫玫和兰兰,这一家四口本来家境就贫寒,加上一对双胞胎降生来到这个不负重压的家庭,要增加不少开支。小雪终于无法承受这般清贫生活,在两个女儿一岁左右的时候,与王老师的儿子离婚远去日本……。

剩下一家五口人的重担全部落在王老师的肩上,精神经济双重负担,没过几年年仅六十六岁的王老师撒手人寰,2002年在他去世那几天成都电视台三十三频道滚动播放,生命之树常青,是为悼念王老师的亡灵。劳改释放后,给他平了反,他仍然谨小慎微做人做事。分了一套几十平方米单位宿舍的旧房子,与星星诗刊主编流沙河是楼上楼下的邻居。流沙河主编的命运与王老师不差上下,也是被打成右派平反的文人。王老师一家不是想生活过得如此简朴,而是经济收入微薄只能糊口。一个颇有名气的诗人,寃屈清贫一生,实在让人心寒。听说王老师去世后他妻儿被他哥哥送进了精神病院,双胞胎孙女给了她们母亲由小雪抚养,一家人就这样支离破碎散伙了。看看文人的一生,我不想做文人,更不想做有一点知名度的文人。

岁月如梭,晃眼二十多年过去了,认知随着岁月熟了,王老师走了,只是身体消亡,他的文学脚印留给了世人,他的诗歌之声依然响彻在文人耳畔,他带着光彩的音容笑貌依旧活在诗人眼前。

跟着时代走,下海经商,虽然闻到了铜钱很香诱人,但并不是想挣多少钱,对于经商一事,想尝试经商的滋味,体验商场的凶险。当然不想上当受骗亏钱。商场如战场一点不假,无奸不成商,一年多与各种人打交道,体验了人心险恶贪得无厌的人不少,认识到钱的罪大,钱帮了不少人同时也害了不少人。

人生事事难料,被亲朋好友算计钱被骗了的时候,在万面沮丧不得已的情况下,离乡背井告别家人远走他乡。谁知道又沾上了诗歌,一个文质彬彬的老头,八十年代移民来美国,本来他在离洛杉矶开车一个半小时的城市兰凯斯特居家生活,由于四年前丧偶,儿子又在德州医疗中心搞治疗癌症新药研究,他独生一人在老美区感觉太孤单,就搬到洛杉矶华人成群的蒙市生活。一天我休假参加一日游偶然认识了他,随后他知道我是单身,他去我打工的蒙市丁胖子广场川菜馆笑咪咪的递给我一个信封,下班回到住处,拆开一看,一首求爱诗《小鹿》激情四射,六十几岁的人了,如同青年人的情怀,不愧为北京外国语大学文科博士生的才气,豪情满怀字里行间火热动人。从此,我再次拾笔写诗,在美国打工虽然很苦,这位老教授闯进了我空间,让我过起了一段短暂富有诗情画意的生活。

诗为媒,传递了俩个人的心声,两年后与老教授牵手结为夫妻,欣慰自己在美国还能遇上如此痴情痴狂及具有童心爱我的老男人,算是在美国有了一个安稳生活,而且通过和他的婚姻解决了移民身份,需要英语的时侯也无需再求人帮忙。晃眼五年过去了,生活算不上富裕,但日子过得较为充实。丈夫虽然比我大20岁,他毕竟是个知识分子,生活很有情调,常常会给我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我休息的那天他总会独出心裁变着花样让我高兴,品茶饮桂花酒跳舞教我下围棋……。

每当端杯饮桂花酒时,令我遥想大洋彼岸的故国故乡故园。对于故国故乡好理解,那故园呢?园非别园,它是毗邻故乡西南边的新都区升庵桂湖园。我记得桂湖园景最诗美的时节,那该是农历的五六月吧。伫立园中高处台榭眺之,一泓池塘满是遮天蔽日的如斗盖兮田田荷叶,如佳人兮亭亭红莲,远远地一望是;入夜,那更是一池月色荷瑭。到了八月中秋前后,那可是故园最馨香的节令。行走桂湖,漫游,款步,穿行于园中遍植池岸边曲径旁轩亭侧的桂树林间,儿时的快乐又回心间。此时此令,早已桂花飘香阵阵,年年如此,花香四溢出墙来,岁岁如昨,桂香袭人之沾香而归,每每入梦……啊,故园好诗美,故园更桂香。

可好景不长,天有不测风云,花无百日娇艳,先生杰瑞的学生胡玲,他是她暨南大学的博士导师,师生关系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才貌双全出众的才女,出生华南师范大学教授高知家庭的独生女,她却多年不恋不嫁。究其因,原来她居然暗恋大她自己三十多岁的老师。父母拿这个宠爱有加的掌上明珠女儿也无计可施。三十多岁患上子宫癌。2006年11月胡玲的父母趁杰瑞从美国回暨南大学参加校庆一百周年纪念活动,为了女儿把脸揣在兜里,硬着头皮去找杰瑞,求他去陪陪他们女儿,让杰瑞给他们女儿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在死神面前,我还能怎样呢?又能怎样呢?最后望着死神即将夺走一个年轻女子的生命,撕心裂肺的我还能再与她争夺爱吗,我退了,彻底却步了。杰瑞,我的丈夫,在婚姻尚存的情况下离开了我。他内心充满矛盾、进退两难,一边是抛开心爱的妻子,一边是不救即将死去的学生,最后他带着百般不舍及内疚和负罪感,还是飞去了广州。时间是药:再疼再痛的事,都会被医治疗好;岁月是菊是咖啡:再悲再苦的情,都会让岁月冲淡……

杰瑞去照顾陪伴学生的时日里,我几乎不打电话给他。2007年还没有发展到使用微信,我就写信,再写首思念的情诗寄给他。他回信时,同样写首充满爱意的诗给我。每封信都充满深情和内疚,信中总是夸我说:“我的甜心宝宝不愧是一位才女”。杰瑞承诺让我给他三年的时间,如果胡玲在短短的时间内走了,他立即回来,如果三年了她还活着,他也会离开她回到我的身边,谁知道杰瑞去到胡玲身边,胡玲有了求生的欲望,同意立即手术,胡玲母亲是广州医科大学的医生,胡玲子宫癌切除术后出现了奇迹,恢复很好,人有了爱有了精神支柱,死神在爱的面前也忘而却步。但是,杰瑞由于自责郁闷背着十字架负罪感度日,身体日见衰弱,当胡玲基本康复,在杰瑞陪伴胡玲不到一年半时间,杰瑞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夭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寄去广州给他的诗歌,其中一首《希望》“我把所有的思念,并蒂于厚土,待冰雪消融之后,我把所有的希望,盛开在你必经的三月。

另一首诗《等待》

最后两行“……我独自坐在湖边/念你/泪水干了,湖水/却涨高了许多。”希望和等待彻底破灭,万万没料到,等来的尽然是死讯噩耗。天上人间永不相逢。在洛杉矶众人眼里才子配佳人天生一对。从希望到等待,成了贯穿我俩一生情缘.的关键主题词。从此我俩阴阳相隔,情缘如墓,一个在墓里,一个在墓外。

从此以后,我一个人在美国天马行空,独来独往,飘在美国,闯荡美国二十多个州,边打工边旅游,有说不清楚的惆怅和对爱情高深莫测的刁难,再也不想男女之事,过起了一人寡欢的生活。每年回国呆上几个月陪陪爸爸,看看儿子和弟弟拉拉家常,与家人聚聚是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

说时间快也慢,说慢眨眼功夫十多年过去了,回忆从2005年12月28号到2015年5月12号不到十年时间妈妈、爸爸、丈夫、大弟相继去世,对我无不是一种致命打击。精神接近崩溃,由于伤心过度小痛小病不断。儿子很孝敬,不让我再工作,整整休息了几年调养身体,时间到了2020年初春,中国武汉突发新冠病毒,接着新冠病毒感染肆虐泛滥成灾豁害全球。脚不出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儿子儿媳来美国陪我过春节,过完春节没多久返回国,本来买的是海航公司双程机票,结果海航断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买票退票退票买票,搞了好几次终于买到几经中转到达成都的机票,这隔离那隔离加上飞机晚点,从美国出发回到成都家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正常的情况下只需二十三四个小时就回家了。

儿子儿媳离开我回国了,从亚利桑那金曼开车送他们去拉斯维加斯国际机场飞旧金山经飞香港再飞回成都,从金曼开车到到机场两个小时左右,一路上我心情很沉重,心像被掏空了似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儿子深深知道我的心情,也找些不着调说些使人开心的话,我假装抹鼻涕把脸上泪水擦干,但泪像绝堤的水,总是源源不断的顺着脸无声的往下流。车开到半途,儿子从他的手腕取下陈香手串递给我,说我睡眠质量不好,让我放在枕头套里。我推辞不要,还给了他,到了机场站台,儿子又从他手腕取下给我缠在手腕,千言万语都写在一串串情不自禁的泪水中。儿子同样依依不舍,含着百般无奈不舍的表情,站在站台上一把一把的为我抹眼泪,他安慰我说:”妈妈不要哭,有分别才有重逢,过两个月5月份我们再来……”儿子与我面对面的拥抱着我,儿媳从背后双手圈着我的腰,一前一后我在中间,他们好像是我两堵铜墙铁壁保护着我。他们的体温心跳与我融为一体,一家人难舍难分有说不出的心酸。儿子说两个月来,是在安慰我,两个月可能吗?这个气势汹汹的冠状病毒会结束吗?什么时候结束全然不知。一场自然灾难弄得全人类死人无数,家家户户都过着忧心如焚的日子,儿子儿媳他俩走了。

这时,我的内心像穿越茫茫荒原旷野的风,没有草木树丛的回应交响,更没流歌飞鸟的应答唱合,一片死寂空空如也,时间仿佛凝固如长夜……在后来的一个多月里,六神无主,无心做事。但,再怎么样,日子总得要过下去,每天如坐针毡地看着电视报道,忧心如焚地关注着全球新冠疫情,坐卧不安……故国万里之遥,我和儿子相隔万里重洋。一个人独居,想法更多,何况我一个性情中人,总会有思有想,静下心来,这深居简出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然后,我不想把时间白白浪费,让儿子在亚马逊上为我买了路遥《平凡的世界》、余华的《活着》,听了十部左右有声读物,均是中外名家精典名著,靠着这打发掉苦缠我的日子,靠着这激起了我强烈的写作欲望,拿起笔就无法搁下,夜以继日的阅读写作,开始没有想法要出版书藉,只想完成心愿,记录自己平凡而坎坷的大半身经历。

我的血脉情缘说时间快,它也慢也快,快如飞、快如电、快如光,十多年仿佛弹指间;说它慢也真慢,似蜗牛,似幼儿,似老叟,似病者,十多年好比是药材,搁进一个叫“眨眼功夫”的中药罐,文火慢熬,一秒一秒地熬,一分一分地熬,一刻一刻地熬,一时一时地熬,有经验的老中医说,这憬熬的药性好药效才好。再苦的人生如药也有熬出头的时候。

本来2009年就写完十二多万字的自传,儿子说,你又不是名人,那么长的文章哪个人会看你的呢,冷静一想有道理,我把辛辛苦苦一把鼻涕一把泪,写了一年多的自传打入冷宫,尘封在中国家中。现在想解封修改也无法从中国拿到美国,然后,下决心重新动笔,经过八个月时间完成了二十万字初稿,发给一个作家朋友,说不错,”不错”两个字,给予了我极的鼓励,激情燃烧有了出版的冲动。一本处女纪实文学。经过反复修改校对,本来打算在中国出版,因为有所谓敏感性内容不得已改在美国出版。

这次拿起笔一发不可收,短短三年多时间写了各种体裁随笔、散文、纪实文学、诗歌等几百上千篇/首作品,均获各个网络微刊和报刊及杂志社的好评。去年生病中吃止痛药十六天仍然坚持写诗集,从去年三月份到現一年多一直在与病魔斗争,欣慰的是虽然病痛缠身,去年写完的诗集,在朋友和出版社的协助下,汉英双语诗集在今年四月份成功出版,三年多时间几次获得世界优秀作品奖;今年获海外華英首届国际百强诗人大赛中荣获"百强诗人"称号;获第三届紫荆花诗歌奖(香港)和平与安宁国际大赛二等奖;获2022中国诗歌排行榜荣获二等奖。

虽然出了图书和诗集,但是,从来不认可自己够作家和诗人的资格,比起实力派作家和诗人还差十万八千里,学海无涯,只有鼓励督促自己,努力学习写作技巧打好写作基础知识,为写好书铺垫扎实底子。

有朋友问我:”你那么认真,辛苦努力,挣钱了吗”?我说没有,出版书要钱,不但没赚钱,还亏,但我甘心情愿。看看现代大名鼎鼎的文人胡适,到最后生活还是一贫如洗。20世纪众所周知著名作家张爱玲,1956年来美国申请住在难民公寓,于1995年9月8日(农历八月十四)于洛杉矶逝世,享年74岁,据说去世几天后才被人发现,不能不说是一位著名女作家张爱玲竞然以悲惨的人生结局打上了句号……

当今响遍中华神洲大地《平凡的世界》作家路遥是为写书累死的,逝世年仅48岁。为什么从古至今,有那么多贫困潦倒的文人,仍然坚持笔耕不辍,把自己有限的生命献给了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文学事业?在创作的路上他们并没有尝到甜头。2009年我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她从海上来》12集电视连续剧,剧情贯穿着著名作家张爱玲一生坎坷人生,看完后让人心情沉重,和张爱玲比在物质生活方面我比她强多了,也许她的这种常人认为是苦,她却苦中取乐。也许就是普通人与不平凡人的区别,不同的精神境界导致不相同的人的作为。难以想象这是一个二十世纪著名作家的生活境遇……

自问,文人为什么这么执着?那么,就应证了伟大歌德曾经说过:“对于一个从不断的追求中体验到欢乐的人,创造本身就是一种幸福,他所创造的财富却没有意义。”路遥也说:”这是一个劳动者更高的精神境界,愿我们大家都喜欢这句话”。

文学既人学,作者写作深入人心,走进普通大众的生活,了解他们的冷热艰辛。文学是给人温度展示美好,更是在人们处境面临厄运之时,如同黑夜的走马灯,让读者身处迷茫,失去方向时给予力量与光照亮前程。当我失向迷茫时,是路遥《平凡的世界》亿亿千万读者中受益者之一。一部有力度有温度有光环的文学作品,它的作用与力量是无法计算与估量它的价值。文学本身是不值钱甚至是没意义的,但,它却是人类无价之宝的精神财富,不是钱可以买到取而代之的。它属于人类最高尚的精神产物。

此时此刻,让我再次想起法国大文豪罗曼•罗兰的一句名言:“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事物的本来面目,依然热爱它。”

2023.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