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后院的橙树》

袁浩潮

 

        2021年的最后几天,南加州都是寒冷与阴雨连绵的天气,时而细雨绵绵,时而大雨滂沱,远处一座座房子迷迷蒙蒙、烟雾弥漫,宛如海市蜃楼一般。泡一壶清茶,在温暖如春的室内欣赏窗外雨景,在雨天不多的南加州也是赏心悦目的乐事。

        2022年的到来,伴随着阳光普照。从多日的室内暖气环境中解放,在艳阳中走向后院。新年的阳光之下,远山积雪的群峰与蓝天显得格外清新。

        我家的后院位于一片居高临下的山坡,视野开阔。闲暇时光在后院极目远眺,令人心旷神怡。在上班的日子里,下班回来看一看远处的风光,俯瞰一下星空之下的万家灯火,工作一天的身心疲倦,在职场上难免遇到的不快,顷刻都烟消云散。

        居家避疫的日子里,深居简出,这一风光更是使我感到与外界并无阻隔,望着远方高速公路上穿梭来往的大货车与小汽车,街道上的交通灯时刻在变换,生机勃勃。

        信步走到后院的角落,这里生长着一棵橙树。不由得想起了它的“曲折人生”。

        这棵树原长于旧居草地的一个角落,矮小而不起眼,不知道原屋主为何要种下它而不管它。乔迁新居之际,决定把它也带走,为了保证成活,尽量不伤它的根,把周围的土也一起挖走,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装进车后箱运到新居。

        在新居,把它栽在后院的一个向阳开阔的角落,常常浇水,期待它在新家会健康成长。岂料它大概是水土不服,渐渐枯萎,有好几次想把它扔到垃圾桶里,但觉得它还有一线生机,又改变了主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开始适应了环境,逐渐长大,在某一年,开花结了几个橙,虽然不大,但终究是第一批果实。经过太太这些年的精心料理和施肥,这棵橙树结的果越来越大,越来越甜,每年圣诞节前后,这棵树上结的橙成为它向我的家庭与亲友奉上的一份圣诞与新年的礼物。

        我们迁入新居已有二十八年了,在旧居住了六年,以前它大概已长了几年,树龄至今已有三十多年。广东人说“老树甜橙”,此言不虚。

        从这棵几经曲折而又顽强存活下来的橙树,想到已经进入第三年的肆虐全球的新冠疫情,尽管各国为抗疫投入大量资源,疫苗与药物的研发不断推出,然而疫情的形势仍然严峻,看来离彻底告别疫情还要经历一些波折。

        继续努力,绝不放弃,是彻底战胜病毒的唯一途径。

 

 

传记文学​《我在工厂当电工》之一

作者:袁浩潮

 



        作为“老三届(文革前在校的1966-1968级中学生)”及“新三届(文革后恢复高考录取的1977-1979级大学生)”,后来又以自费留学生身份赴美,注定了我的人生经历要比一般人更为复杂。普通人的经历大概可以概括为“家门、校门、企业门”,而我的经历则可以概括为“家门、校门、农门、厂门、大学门、国门、美国大学门、美国企业门”。

        这些年断断续续地写下一些关于文革及农村生活的回忆,然而有两段生活一直没有记叙下来,其中一段是工厂生活的回忆,另外一段是在美国半工半读生活的回忆。希望能趁疫情这一段居家避疫的时间,把这两段对我的影响至今仍存在的生活经历写下来,与大家分享。

        度过终身难忘的数载艰难知青生涯之后,我进工厂当了五年工人。这段经历和作家去工厂深入生活是完全不同的,因为並没有为了创作而去工厂体验工人生活的动机与视角,我本来就是工人中的一员,当时也从未有过将来会把这段经历写成文字的想法。当年能进工厂当工人,特别是当上技术工种的工人,是多少人羡慕的机会,所以自己也很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非常认真地学习技术,为这个准备干一辈子的职业打下良好的基础。这五年,我身为工人的一员,和他们朝夕相处,同呼吸,共命运。其间的一些见闻和经历,令我终身受益。此后,尽管身份有了变化,自己对工人仍然有特殊的感情。

        作为“伤痕文学”的主体,关于知青生活的作品可说是汗牛充栋,然而记述我们那一代人在工厂生活的作品却非常罕见,当作家的人中很少有当过电工的,而当过电工的人也很少会写下生活的记载,这也促使我在经过近半个世纪之后,仍然努力从尘封的记忆中去挖掘素材,以完成这部独特的作品。

 

 

《混进电工队伍》

袁浩潮



2021年6月22日于美国洛杉矶

 

 

        1973年元旦,我被招工返回广州,进入广州市机电局农机公司属下的广州力车厂工作。报到时,人事干部郭永球郑重地对我说:“你的工龄从1973年1月1日起计算(当时在农村当知青不计入工龄),以后评定升级时要以这日期为准。”那时候我没想到,如果进厂晚二个多月,我就不能在五年后有资格带薪上大学。

        在填入厂登记表时,在“特长”一栏,我填上了“电工”,其实我只是对技术工作有兴趣,在家里装过矿石收音机,按照一本翻译自苏联的科普读物《少年电机工程师》的指引,制作过马达模型,会装电灯,如此而已。在农村,电工一类工作都由与村干部有关系的人担任,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知青。不过想起林副主席的教导: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进厂是计划经济时代人生转折难得的机会,填上去有可能改变命运。没想到我还真的交上好运:厂里的电工组人员工作散漫,需要派一位共产党员麦满灼同志去当组长加强领导,然而他不懂电工技术,又不好意思向被领导的组员学习,所以需要去外厂先学习一下。刚好有一位老工人退休,电工组也要培养新人,厂里决定让我陪同麦组长一起去广州高压电器厂学习三个月。厂里征求我的意见:电工是技术工种,需要当三年学徒,工资是每月20、22、24元,学徒期满后转成一级工,每月36元,一年后转成二级工,每月42元。如果当普通工,马上就是一级工:每月36元,工资再调整则要等上级通知(当时工资调整已多年没进行,评定时还有各种指标,要评上不容易)。能当上电工实在太幸运了,我当然答应当学徒。回想起来真的很幸运,填了一个电工特长混进了只有“关系户”才能进入的电工队伍,与麦组长一起去高压厂培训三个月之后,我这个冒充的农村电工将“弄假成真”。

        接着去领劳动保护用品。电工的装备很齐全:除了一般工人配发的牛仔布(广州人称为坚固呢)的工作服,鞋有三双:一双是高腰的绝缘鞋,一双是长筒的高压绝缘水靴,还有一双普通水靴(本厂电工兼管供水设备维修),军用雨衣一件,平光眼镜一副,还有一个军用帆布制成的工具袋。拿到这工具袋的一刻,我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能用它装着书上学真好。没想到五年以后我真的挎着它进了文革后恢复的首次高考的考场,然后又挎着它上了大学。

        电工的标准装备还包括束在腰间挂工具的皮带,我喜欢把工具放在右后侧,至今我还记得工具排列的位置。首先是锋利的电工刀,然后是半磅重的手锤,其后是电工钳、6寸的活动扳手、尖嘴钳、一长一短的两把木柄螺丝刀(当时国内还没有塑料柄的螺丝刀)。

        穿上崭新的工作服,腰间束一条挂着电工工具的皮带,上衣口袋插上测电笔,从“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青,成为“领导一切”的工人阶级的一员,那种感觉真好!

        第二天前往位于广州河南的高压电器厂报到,撰写本文时我试着从网上查询该厂的信息,很高兴地发现它仍在经营!它创立于1967年1月21日(这是一个文革初期改名风盛行的日子,我怀疑这是从其他名字改成现在名字的日期,1973年我去该厂学习时,记忆中厂房及设备已有一些年份),位于广州市海珠区江南大道中110号。当时它的主要产品是变压器及高压开关。

        该厂负责人看过我们的介绍信之后,明确了我们此次向该厂电工班学习包括三个领域:线路的架设和维修,马达的保养和维修,以及机床电气设备的修理。然后带我们到电工班报到。

        电工班开了一个欢迎会让我们与大家认识。电工班人员有十人,班长(名字忘记了)除了开会,布置及检查工作之外,基本上不干活,尽管他也常束着一条挂满工具的皮带(就象以前在农村见到的基本上不干活的农村生产队干部也常扛着一把锄头一样)。副班长吴展秋可是一把好手,除了厂里的设备样样精通之外,还是业余无线电爱好者,自己装了一部电视机,也常帮亲友修理收音机、电视机。我后来在广州业余大学“数字程序控制机床班”的学员名册上,也看到吴展秋的名字。退伍兵林大明,估计是军人子弟,只会说普通话,在部队当通讯兵时学会了电工技术,身手敏捷,技术熟练,尽管比我还小一岁,我也要拜他为师,在学习期间与他相处较多。老崔是下放干部,他也是电工班的主力之一。除了这几个人之外,电工班的其他人是各有“特点”:年近退休的老师傅声称自已只懂直流电,厂里的设备都是交流电的,所以他坐在班里,有人请他去修理,他都以不懂交流电为理由推托不干。谭师傅据说有慢性病,不能爬高,每天就在工作台前慢条斯理地为马达绕线,基本上不外出工作。年轻女孩麦肖芬,不知道她是电工人员,或是下放干部,她也是每天在为一个机床水泵的马达绕线,我在那里三个月,她的马达仍未完成。出外工作时她只能干些扶梯、递工具等助手的工作。还有一个归国华侨仔,组长对他的评论是“有个臭钱”,经常请病假不来上班。所以名义上电工班有十个人,实际上正常工作的只有三人。这也是当时国营企业内编制臃肿、人浮于事的常态。

        第一次出外工作是跟着林大明去车间安装一个闸刀开关。他向我示范了如何布线,及如何安装开关的技巧,然后让我也动手操作。他讲话很幽默,强调安全时说的是:“首先是老命一定要保住!”关于安装要领:第一要做得正确,第二要尽量做得美观,另外在接线板下布线要多留一定长度的余量,今后修理的时候,原来电线接头的地方可能损坏了,修理的人可以把那一段剪掉,从接线板下拉出一段接上。

        带电工作是电工必须要过的一关,为了尽可能不影响供电,在条件允许时,都会选择带电工作。带电工作往往发生在一个新的系统安装完成后,把系统接入主供电线路的时候。尽管心里忐忑不安,学习期间我一直在留意带电工作的机会,一定要把这一关过了,以后回厂工作时才有底气。这个机会终于在与老崔一起工作时遇到了。在一个屋檐下把三根相线(俗称火线)及一根中性线(也称零线)接入架空的供电线。梯子架好之后,老崔特意找了一块塑料布把供电线与墙壁隔开,他先用电工刀剝开一条相线的绝缘皮,记得那是一条多股的铝芯电线,我们需要接入的也是一条多股铝线,老崔把所有的导线都用电工钳缠绕到主线上,故意留下一股让我去接上。这是一个终生难忘的时刻,按老师傅的指引,先用右手的手指背碰了一下电线,感觉无触电感之后,再开始工作,至今仍记得摸到那条电线是热的,尽管心跳加速,浑身冒汗,经过一番努力,把最后的那一股线也用电工钳紧密地缠绕在供电线上,并且包上绝缘胶布。我终于过了带电工作这一关!几年之后,从来没有接近过异性的我才发觉,第一次拉女朋友的手,比第一次触摸带电的电线还需要更大的勇气。

        为马达重新绕线也是电工工作的一个重要内容。找到一个需要重新绕线的马达,第一步是要确定需用的漆包线的直径。因为经验不足,我请谭师傅帮我选,结果他把大一号的漆包线给了我。这下可把我搞惨了:无论如何努力也不能把线全部塞到电机的槽里去,最后是吴展秋副班长让林大明帮我把工作完成。我的第一次为马达绕线的尝试就这样结束了。

        机床电气设备的修理,跟随师傅们去过几次,一般的机床电气设备都装在离地面很近的铁箱内,需要蹲下来,甚至趴在地上修理。设备一般包括马达,控制马达正反转的两个三相交流接触器,控制按钮,工作灯,及提供工作灯安全电压的变压器,提供润滑剂的水泵,行程开关等。基本的控制电路图至今还记得,也学会了如何排除常见的故障。

        去车间工作时还学到一个很必要的安全措施:在修理某一设备时首先要把墙上的该设备的隔离开关关掉。按正规的做法,还要在开关上挂上“有人工作,禁止合闸”的标牌。然而要回电工班取标牌很麻烦,比较方便的做法是,把开关内装有保险丝的保险桥拔开。车间里设备多,人多手杂,这样做防止了在修理时有人误合闸的危险。

        高压电器厂的主要产品是变压器,在前往车间修理时第一次看到工人用绕线机把用绝缘层包住的导线绕在框架上,一边用木锤敲击,大部分都是手工操作。车间内大都装有在高处轨道上行驶的吊车,工作人员在地面通过电缆控制吊车的行走及起吊,日子久了,电缆常出现故障,当时国家的物资供应紧张,也无法换一条新的电缆。只能是断了又接上,凑合着用。结果那些班组的工人是到电工班请求派人修理的“常客”。

        当时电力供应紧张,为了开源节流,厂里也作出种种努力。

        变压器的外壳需要焊接完成,厂里的电焊机很多,电工班制作了“电焊机空载初级断路器”,其原理是电焊机相当一部分时间处于待用状态。该装置检测到待用状态持续一段时间后,将电焊机的初级线圈电源切断,以节省待用状态下的电耗。然而这种装置使电焊机在重新开始工作时,往往不能及时重新闭合初级线圈电源,使焊工们用得很不顺手。我随同林大明与焊工们沟通时,他们扬言要把这个装置拆掉,而林大明要他们理解这是“新生事物”。后来我在报纸上还看到有关高压电器厂发明了这个装置的报道。那时常有这样的事:许多未经实际检验的“新技术”,常常被大肆宣传,过一段日子,又不得不因为并无实用价值而销声匿迹。

        另一项举措是各厂自备柴油发电机发电,我曾多次见习过该厂发电并网的工作。控制柜上装有发电机输出的三根相线与电网的三根相线之间连接的三个灯泡,电工靠观察灯泡的亮度及明灭的顺序判断发电机的输出与电网的频率及相位是否同步,电工班与柴油机班工人互相在震耳欲聋的柴油机轰鸣声中吼叫及打手势,以调节柴油机的速度,在适当时刻手动合闸并入电网,这种原始的办法常常导致并网失败。不是并不上网,就是发电机不但没有供电给电网,反而被电网的电力驱动,变成了一个电动机。时代在进步,前几年我在广州从化山区的一家农家乐附设的小型水力发电站,见到了发电机自动并网控制器,农民工经过简单培训后即可操作。

        午休期间,应麦组长的请求,帮助他学习数学。他只有小学文化程度,为了掌握电工技术,想提高一下数学水平。虽然我只在学校上到初中二年级,在文革停课及下乡期间,用大哥留下的课本,把中学的代数、解释几何、平面几何、立体几何、平面三角等课程都自学完成了。帮助麦组长学习数学是完全可以胜任的。我找来初中一年级的代数课本,开始辅导他,在高压厂学习期间,他坚持了一段时间。可惜在返回原单位之后,尽管我几次提议继续,他也没有再抽时间来学,只好不了了之。

        学习期间适逢春节,这时文革初期极左的狂热也逐渐降温,工人们在节日期间上下班时也穿上曾被批为“资产阶级思想”的料子衣服及皮鞋,女工们穿上花衬衣。各单位照例会用一年的伙食费结余,通过关系买到当时十分紧张的鱼肉,在食堂为全体职工加菜。我们也“沾光”在高压厂享受了加菜。原单位力车厂也对我们十分关照,在加菜的那天让我们回厂去“汇报学习成果”,其实是让我们也回去享受一餐。刚参加工作就有机会连吃两餐春节加菜,在副食品供应紧张的年代特别令人怀念。

        三个月的学习结束了,我在这里初步学会了电工的基本技能,即将回原单位正式工作。

 

 

(待续)

随笔《汤姆的故事》

作者:袁浩潮

 

       认识汤姆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我当时在一家电脑公司任嵌入式软件(编写电脑程序)研发工程师,而汤姆是负责硬件(研制电子芯片)的研发工程师。他来自越南,应该有越南名字。不过在公司里大家习惯以英文名字互称。我叫他汤姆(Tom),他叫我爱德华(Edward),英文名字重复的很多,其实就是个符号,就像中国的“张三、李四”一样。象大多数的越南人那样,汤姆个儿不高,脸上常带着略显腼腆的微笑。

        通常在研发产品时常常会遇到出问题的时候,在查找故障原因时,软件与硬件工程师之间常会出现互相推诿责任的情况,都说是对方的问题,常常会争论不休,争论从实验室、会议室、到电子邮件,有时甚至会闹到惊动公司的高层。但是跟汤姆的合作特别愉快,他做事很严谨,设计出来硬件附有详细的原理图及说明,还附有测试的软件代码,让我们在编写软件时作参考。出问题时,他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实验室,耐心地听我对现象的描述,然后从他的角度出发思考,如果是硬件的问题,他会表示尽快提出解决方案。否则,他会向我解释有可能是我的代码出了问题,然后建议解决的办法。许多问题就这样心平气和地解决了。

        上世纪年九十年代末到本世纪初的互联网泡沫导致美国股市大起大落,我和汤姆也卷入其中。我们把所有能用的现金,公司退休计划上的资金,以及公司给我们的股票期权套现所获资金等,全部投入股市。每天在买进卖出。我们实验室里专门设了一个电脑,上面实时显示最热的股票行情。在实验室里除了讨论工作以外,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讨论股市行情。每天早晨在走廊遇见,远远就互相用手势表示今天的股市行情:大拇指向上表示上涨,向下或水平则表示下跌或平稳。

        那段日子我们都斩获甚丰,常常互相炫耀“战绩”。有一天汤姆跟我说:“你违反了毛伯伯(越南人对毛泽东的称呼)的教导。”我一脸茫然地问他此话怎解。他说:“你这是不劳而获啊!”我恍然大悟之后也回敬他:“你也违反了胡伯伯(胡志明)的教导。”两人对视大笑,实验室里充满了快乐的空气。我们都乐观地预测:不久就可以在股市大赚一笔,提前退休去打高尔夫球了。

        然而我们的好日子终于到了尽头,股市泡沫终于破裂,我们赚到的钱很快赔了回去,而且开始亏本了。我们终于从狂热中清醒,靠股市在短期内致富是不现实的,要有稳定的收入还是要继续工作。

        在工作和炒股中与汤姆混得越来越熟,有空也互相在对方的办公室之间串门,他的电脑屏幕上有一张温馨的家庭照片,汤姆与太太及两个小孩在圣诞树前的合影。圣诞树上装饰着彩色灯泡和礼物,一列模型火车在环绕着圣诞树的轨道上运行。

        有一天在我的办公室里闲聊,不知道怎么就讲起了汤姆逃离越南的故事。当时乘船逃离越南的人都要把若干数量的金条交给有势力的人,从而获得暗中的许可。一切准备好以后,他乘的船出发了,没想到在半路上还是遇到了麻烦,机枪子弹像泼水一样向他们的船扫射。船老大惊惶失措,跳水逃生了,大家都赶紧趴下,然而失控的船继续往前开行,因为没有停船,机枪扫射依然在继续。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船老大的妻子奋不顾身地站起来把船停住了,机枪扫射终于停止了,船老大的妻子却中弹丧生了,她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全船人的安全。

        汤姆和全船人都被押往集中营监禁。每个人都被双手反绑在木柱上,每天只有几次松绑,让他们吃饭和大小便。附近有一个积水的水坑,大家只能在那边用手捧些水来洗洗。汤姆有几次发高烧和腹泻,然而看守也没有给他松绑,更不要说治疗了。在恶劣的环境中,他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在集中营里,然而毕竟年轻,生命力旺盛,他奇迹般地活下来了。

        从集中营被释放以后,汤姆继续乘船偷渡,终于有一次幸运地在公海上被外国商船救起,送到了联合国主办的难民营,在那里申请到了美国。他重拾书本学习英语后,进入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经过数年,取得电子工程专业学位,开始在电子公司工作。

        听完汤姆的故事,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相比起以前听过的中国人偷渡到香港的故事,越南人偷渡的故事更惊心动魄。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在走廊上又遇见汤姆。他脸上跟往常一样带着略显腼腆的微笑,好像昨天讲述的悲伤往事从来没有发生。

 

 

随笔《手表记忆》


作者:袁浩潮

 

    最近在小学同学微信群里看到一位同学分享的一段视频,展示了中国改革开放前生产的日用品,有海鸥牌照相机、凤凰牌自行车、上海牌手表等等。

    我也曾有一块上海牌手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刚刚入厂当上电工的那年,姐姐送给我一块上海牌手表。穿一身崭新的工作服,戴上崭新的上海牌手表,腰间束一条挂着电工工具的皮带,爬上空中架设电线,钻到机床底下修理电气设备。从“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青,成为“领导一切”的工人阶级的一员,那种感觉真好!

    这块手表当时的售价是120元人民币,我进厂第一年的学徒工资是每月20元人民币(一般工人每月40多元人民币),即使不吃不喝,需要半年工资才买得起这块手表。所以那个时代,农民很少买得起手表,城里人也有不少人没有手表。

    这块手表陪伴我度过五年的工厂生活,后来又戴着它上了大学。入学后曾听说一个挺令人感慨的故事:前几届有一位从农村来的同学发觉自己是全班唯一没有手表的,觉得很没有面子。回家的时候动员家里把一口猪卖了,用卖猪的钱买了一块手表。当时的农民收入不高,平常的零用钱就指望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养大的那头猪卖的钱。

    念大学的第二年,香港的一位表兄回广州开办电子手表厂,送给我一块电子手表。这是我周围的同学、朋友们中的第一块电子手表。记不得多少次给大家展示和讲解这新事物的功能。有一位同学每次见到我都会背诵当时电视上的一段电子表广告:“一直领导新潮流,石英技术冠全球”。戴着它坐公共汽车,吸引来不少目光。戴着它去约会,在女朋友面前也显得很“现代化”。

    即将完成第三年大学学习时,在美国的亲戚为我办理了自费留学的手续,赴美途中经过香港,在香港的亲友送给我很多服装衣物,其中包括一块日本“精工(SEIKO)”牌手表。这块手表陪伴我渡过在美生活最艰难的半工半读时光。

    1986年,我终于在美完成学业,找到工作,由公司为我申请到美国永久居留权(绿卡),我终于可以自由出入美国了。从美国飞回香港,在香港为自己和未婚妻买了很多准备结婚和日常的服装衣物,其中包括一块瑞士产的“天克诺(TECHNOS)”牌手表。这是我戴过的手表中最喜爱的一块,浅金黄色带条纹的表面显得高贵典雅,号称“永不磨损”的外壳在长时间使用后仍光洁如新。多年后有一天它走不动了,在美国没有修理手表的商店,把它交给一位在跳蚤市场(逢周末开放的地摊市场)修表的师傅,可是下一个周末就再也见不到他。

    太太给我买了一块日本“精工(SEIKO)”牌手表,浅蓝色的表面显得很有科幻感,我也很喜欢这块手表。2002年去日本东京索尼(SONY)总部出差,有一天下班到电梯以后发觉手表没带上,本来可以去取回的。当时大慨被宣传忽悠了,相信在高素质的日本,而且还是在世界知名的大公司内部,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没想到第二天上班一看,手表没了。看来日本大公司内部也有低素质人士。

        回美国以后,太太又给我买了一块金色的手表,戴了几个月就没有再戴了,一直放在抽屉里。撰写本文时打开抽屉一看,这表已不见踪影,大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转到其它地方了。

        手表从只有部分人才买得起的高级消费品,到小孩都可以人手一块,再被手机代替。现在除了少部分人士喜欢戴名表彰显身份,专业人士在特殊场合戴的特殊功能的手表,或者收藏家之外,手表已逐渐退出大众的视野。手表“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反映了技术的发展,时代的进步。

上海牌手表(图片来自网络)

上海牌手表(图片来自网络)

 

 

 

 

随笔《高考1977》

                                袁浩潮

  1977年10月21号,各大媒体公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当时我是有五年工龄的二级电工,有了女朋友,已经看到了我以后的人生。我已年满26岁,连报名的标准(25岁)都不符合,而且上大学要面临全国分配。第一反应是机会来得太晚,不想去考虑了。然而这些年我一直坚持自学,没想到多年的努力此刻为实现从小的理想提供了条件,实在不甘心放弃。稍后公布了有五年工龄的国家职工可以带薪上学,毕业后基本回原单位的规定。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去参加高考。

  在高考报名表“个人经历”一栏里,我写下了自学的经历,大概感动了招生的人。不久,我拿到了准考证,可以参加考试了!

  回业余大学请了假,告诉女朋友这段时间不约会了。中班只是在电工室值班,沒有故障不用干活。我跟师傅们对调,把全部的中班包下来。

  这时广东又出台了开卷考试的政策,出版了一份复习提纲,详细列出了各科考试的范围。

  开始复习之前,自我评价了一下各科的水平:数学和物理程度不错,因为对化学兴趣不大,没有自学高中化学课程。离考试只有一个多月时间,用一个礼拜复习数学和物理,其他时间就用来学习化学,语文和政治用零散的时间准备。

  备考的一个多月,每天下午四点上班以后就躲在电工室学习直到十二点下班,回家睡到早上八九点钟,起来又继续学习,直到下午回厂上班。

  厂化验室由一个化工中专生主持,学习高中化学的时候请教他,他很惊讶地跟我说:“你这个程度怎能考大学?”过一段时间再去问他,问题的深度使他知道我的功力非浅,他甚至幽默地说:“你几乎在一夜之间就成了化学专家。”

  准备语文考试时,当我读魏巍的文章《谁是最可爱的人》时,眼泪夺眶而出,不知道是文章的内容感染了我,还是因为看到被文革中断的教育又有了希望,而让我有所感触。

  政治考试的准备方法有点奇葩:学习有关资料之后,把复习题纲上列出问题的答案写在课本的空白处。77级考试是开卷考试,可以把这些书带进考场。

  高考前一天晚上,我整夜好像都没有入睡,没想到曾经考虑过放弃的高考,在我的潜意识里是如此重视。

  12月11日上午是数学考试。几个医生护士已经在考场走廊上的急救站值班。考试前的十分钟,由警察押运试卷的吉普车进场,然后电铃响了。那一刻,我看到有个女孩紧张得脸色苍白,相信我的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试题包括代数、平面几何、解释几何几部分,难度不高。可惜因为睡眠不好,看漏了解释几何题的一个条件,把椭圆的图形解成双曲线了。还沒到一半时间,我就把基本题目完成了,可惜我没有认真检查,而是把剩下时间用来冲击两条涉及大学一年级高等数学内容的附加题。虽然这些知识在业余大学学过,但临场沒有发挥出来。离开考场时,有人在讨论解释几何题的答案,此刻我才发现把那题弄错了。

  下午参加政治考试。考题跟复习提纲列出的问题很相似,翻开书本找到事先写好的答案,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抄,看一段默记下来,再写到试卷上。

  12月12日上午是语文考试。第一部分是语文知识考试,包括填充、造句、以及文言文翻译等。第二部分是以《大治之年气象新》为题写一篇文章,我写了工厂在这一年的新面貌。

  下午考物理和化学。物理是我的强项,很快把基本题目做完了。化学基本题目的难度不大,也很快完成了。吸取了数学考试的教训,把基本题目复查了数次。然后冲击物理参考题,题目综合了电、磁、力学以及三角的知识,平时做过一道很相似的题,没费多少心思就把它解决了。化学的参考题,自知实力有限,没敢尝试。

  走出考场,心头就像卸下了一座大山。两天两夜几乎没有合眼,回家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社会上对这次高考非常关注,各种议论及传言很多,很多人说这次高考太容易了。考虑到自己已经超龄,如此容易的试题却不能全部答对,很可能考不上。

  靠近年底的一天,厂里接到通知让我去参加高考体检。

  1978年新年过后,刚上班就有人通知我去机电局领取大学录取通知书。打开信封,首先看到的是通知书上铅印的“华南工学院”,然后看到用钢笔手写的“电子计算机”专业:我以第一志愿、第一专业被录取了!

  回到厂里,我成了新闻人物。进厂大道旁写了一幅与墙壁等高的大标语“热烈欢送袁浩潮同志光荣上大学!”厂里开了一个欢送会,各部门都派人来参加了。电工班的师傅们凑钱买了一个笔记本送给我留念,我的师傅还帮我扛行李,把我送到了华工的宿舍。

  最后还是要迈过那一道不能回避的坎:把户口迁到学校去。忘不了十年前的1968年,把户口迁回东莞老家时的无奈。好不容易迁回来的户口又再迁出去,能再迁回来吗?

  在把户口迁出广州的那一刻,我没想到,我的户口再也不能迁回去,而且我将会走得更远。

个人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在这短短的十多年,我经历了文革的混乱,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耕作的艰辛, 在工厂爬高架电线、钻到机床底下修理的辛劳;改革开放使我有机会重回校园学习,几年后又有机会出国留学,我感觉自己非常幸运。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我亲身体验了人类社会两千多年的变迁:从农耕时代到工业化时代,再到电子计算机时代。


2017年8月23日于美国洛杉矶

 

随笔《休斯顿航天中心有感》

                               袁浩潮

2013年11月16日,我参观了美国德克薩斯州的休斯顿航天中心。

知道休斯顿航天中心这个名字是在1969年,当时我正在东莞老家务农,爸爸从广州来探望我时带给我一些《参考消息》,其中登载了美国载人飞船登陆月球的消息(当时全中国的报刋都没有登载这个消息,《参考消息》作为内部刋物,算是个例外)。想想人家都登月了,而自己的国家是四害横行,国无宁日,千千万万和我一样的青年学业被中断,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那种惆怅、失落、无奈的心情实在难以形容。四十多年过去,斗转星移,我在美国计算机工业界工作三十年退休后,这次终于有机会参观当年遥不可及的休斯顿航天中心。

家住休斯顿的大学同学驾车一个多小时和我来到了航天中心。我们购买了门票后进入展览馆。陈列大厅上空悬挂着国际空间站及人造卫星的模型。陈列大厅一个区域展示了训练航天员的设备,另一个区域展示了航天员在太空生活舱及驾驶舱使用的各种设备,航天服展览区展览了不同时期不同用途的航天服,大量图片、模型及文字说明回顾了美国航天发展史,大厅内还有多个设备供成人及儿童以做实验或亲身体验的方式普及航天知识。大厅一侧陈列着一架航天飞机的实体模型,游客可以沿铁梯登上驾驶舱参观。

离开展览大厅后,我们登上有讲解员的游览车游览其它区域。首先进入9号建筑物参观。登上楼梯后,游客可以通过隔着玻璃的通道俯瞰一个类似工厂车间的建筑物。里面陈列着国际空间站的实体模型,为将来的航天计划正在研发的火星车、机器人、新一代航天服和航天员训练设备。工程师、科学家和航天员正在这里共同努力创造太空探索的未来。

国际空间站设备上悬挂着成员国的国旗。从照片上可看到美国、加拿大、日本、俄罗斯、瑞典、瑞士及英国等国的国旗。

国际空间站有16个国家参与研制,当年美国以空间站技术有军事用途的理由反对中国参与这个计划。可喜的是,被迫搞“单干”的中国通过自已的努力在航天计划上取得一系列进展,建成自己的空间站的计划也在顺利进行中。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个过程,中国全面地掌握了航天技术,培养了一大批航天领域的科学家、工程技术人员、工程管理人员及航天员。在航天领域中取得的技术和培养的人材正在其它领域作出巨大贡献。

航天技术我是门外汉,现场看到的设备自己唯一有工作经验的是桥式吊车。吊车上面“20/5”的标志估计是吊车主钩及副钩的最大起吊吨位。上世纪70年代我曾作为一名电工参加了广州重型机器厂热处理车间一台主钩及副钩可起重22吨及5吨的桥式吊车的电气设备安装,记得当时车间有七至八层楼高,内部空间也比这里大。

离开9号建筑物后,游览车载着我们到达火箭公园,这里露天陈列着阿波罗载人登月计划早期使用的试验火箭。发射这些火箭的目的是检测各种设备在不同条件下能否正常工作。其中在航天历史上比较著名的Little Joe II火箭曾在1963至1966年五次无人试验中发射,以检验用于阿波罗登月计划中使用的发射逃生系统及指令舱降落伞。

旅游车的下一站是一座巨大的建筑物,里面保存着土星5号运载火箭。土星5号运载火箭是从1966年到1973年阿波罗计划(Apollo)和太空实验室计划(Skylab)中使用的多级液体燃料运载火箭。美国航天局从佛罗里达州肯尼迪航天中心一共发射了13枚“土星5号”运载火箭,并保持了无人员及装备损失的纪录。“土星5号”至今保持着最高、最重及推力最大的火箭的世界纪录,保持着将最重载荷送入近地球轨道的世界纪录。

在展馆内运载火箭分开三级展示,游客可以从第三级开始观看各级火箭及最后的指令舱。展览馆的一侧展示了土星5号历次发射的记录。当年完成了令我“望洋兴叹”的登月壮举的庞然大物如今和我近在咫尺,曾为美国航天事业作出巨大贡献的这种液体燃料火箭已作为文物放在展览馆,人类探索宇宙的技术正在不断更新。

旅游车在离开土星5号展览馆后在一片小树林旁停下,导游在悲壮的音乐中讲解,小树林中的每一棵树是为纪念在航天事业中献身的一位航天员而栽种的。美国在航天等领域取得的领先全球的成就,除了大量的财力投入,大量科技人员辛勤工作,还有一大批勇敢无畏,敢于探索的航天员。

在返回住处的路上,汽车在德克薩斯州广袤的平原上飞驰,我想了很多。科学技术的每一个进步都是无数科技人员在理论和实践上长期奋斗的成果。我在改革开放后重入大学,再到美国学习和工作,在计算机工业的发展大潮中躬逢其盛,亲身参与和见证了计算机从实验室普及到个人的史无前例的进程,其中也经历过无数失败与挫折,多少次与同事讨论分析,多少个不眠之夜,多少次在实验室反复验证。航天中心的展示也反映了美国在航天领域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同样经历了不断试错,不断革新,不断向未知领域勇敢探索的过程。

散文《无限风光在险峰》

作者:袁浩潮

初次听闻华山是上小学时的儿童时代。一位寄居在我家的大哥哥在学校组织到西安毕业设计时顺便到华山游览。在那经济拮据的年月,普通人都是利用出差或探亲的机会才顺道游览,旅游对于一般人是非常奢侈的消费。尽管他当时未能拍下照片,他花了一个晚上绘声绘色地为我们全家讲述了他的华山之旅。那晚的讲述引起了我对华山的向往。 

去国多年,最近从美国回中国探亲,相邀友人一起攀登华山。当我们乘坐翻山越岭的索道缆车登山,才体验到华山之险峻。同缆车的一对夫妇大部分时间都闭上双目,不敢正视;我则惊喜不已,忙着前后拍照。初始段的华山滿目苍翠,继而看到花岗岩构成的险峰,顽强地在石缝中生长的松树,途经仙峪白缺寺的中间站,这是我首次见到设中间站的索道,可能是索道太长,设一个中间站方便维修保养,另外也便于发生故障时开展救援工作。经过好几段云雾缭绕的行程,抵达设在华山西峰巨灵足南侧下绝壁上的索道上站,在绝壁上开凿的碉室站房走下缆车。从这里开始,我们一天内踏遍华山东、西、南、北、中五峰的“壮举”正式启动了。

奇险天下第一山——华山,是中华五岳之一。以“奇、险、峻、秀”驰名天下,素有“奇险天下第一山”之称。华山由一块完整硕大的花岗岩石体构成,它的衍化历史可追溯到12亿年前,据《山海经》记载:“太华之山,削成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广十里。”华山有东、西、南、北、中五峰,主峰区有南峰“落雁”、东峰“朝阳”、西峰“莲花”,三峰鼎峙,有“势飞白云外,影倒黄河里”之势,人称“天外三峰”。还有北峰“云台”,中峰“玉女”。二峰相辅于侧,36座小峰罗列于前,群峰在广袤的原野上组成森严的阵列,气势雄伟。因山上气候多变,形成“云华山”、“雾华山”、“雨华山”,“雪华山”的多变景观,以不同的景致迎接远方游人。

西峰为华山主峰之一,海拔2082.6米,因位置居西而得名,峰有片石,状如蓮瓣,故又名“蓮花峰”、“芙蓉峰”。由一条名为青龙背的险道登临的西峰,以陡峭挺拔之势直指苍穹,其不凡之气势,是华山主峰中最具代表性的险峰。

在顶峰遥望远方,云海茫茫,群峰若隐若现。沿原路返回途中,云雾已开始遮盖峭壁。

稍事休息之后,我们随即沿另一条在花岗岩上凿出的阶梯向南峰进发,经过一番艰难险阻,成功登上南峰顶峰。

南峰是华山主峰之一,海拔2154.9米,为华山最高峰,被称为“华山极顶”,因归雁南飞常憩于此又名落雁峰。南峰顶上有大量历代文人墨客留下的诗文。宋寇准曾在此写下“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的脍炙人口的诗句。在顶峰感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无限风光,遥望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俯瞰为秦国文明兴起奠定了强大基础的八百里秦川,陶醉在祖国壮美山河的美景之中,久久不愿离去。

按照路标指引沿另一条石梯向东峰进发,中途路经挂有“东峰”匾额的仿古建筑物,在此处远眺对面山峰上的建筑物犹如仙山琼阁。途中经过华山著名险道:鹞子翻身。此为通往下棋亭的必经之路,游人只能手攀在高达十余丈的绝壁上挂着的铁索,双脚小心地踏着山崖上凿出的石窝,紧贴着崖壁向前缓慢下行,经历一番惊险才可到达。下棋亭又称博台,是宋太祖赵匡胤与陈抟下棋输华山的故事发生地,亭内现有棋局一副,据说是赵匡胤输华山的残局至今千年仍然无解。棋亭位于巨石之上,三侧面临深渊,远处群山环绕,棋亭在云雾中时隐时现,更增添了无限的神秘。

不知道是否要考验一下攀登者的勇气,攀登东峰途中不仅遇到一段需手脚并用攀援铁链而上的阶梯,而且在临近主峰一段没有在岩石上凿出梯级,攀登者必须俯身,借助手臂的帮助,小心地在陡峭的岩坡上向上行进,才能登上东峰的朝阳峰。

从东峰下来,继续攀登依附在东峰西侧的中峰。中峰是华山主峰之一,海拔2087.8米,因居东、西、南三峰中央而得名。相传春秋时,秦穆公女儿与情郎萧史,吹笙品箫,声如凤鸣,乘龙跨凤于此修炼成仙,故又名玉女峰。中峰附近奇石林立、古松苍翠、溪流清沏、风景清幽。从中峰下来经过多段难走的梯道,梯级太陡而且很窄,连年轻人都要拄着拐杖还要侧着向下迈步。沿途经过多处陡峭的悬崖,在云雾中更显得其下深不可测。

其间经过的苍龙岭是此行中又一险道。苍龙岭是救苦台到五云峰下的一条登山险道,为连接北嶂同南部诸嶂的一刃形山脊,有石阶530级。因岭呈苍黑色,势若游龙,故名。此处原无石阶,游人必须在山脊上小心爬行前进。唐代文学家韩愈当年曾被困于此大哭,无奈投书华阴县令,请人抬下山才得以脱脸,在岭上逸神崖的“韩退之投书处”胜迹记载了此事。继续行进中遇到一处此行感觉最危险的路段——路是在峭壁上开凿出来的,倾斜的路面使行人有往深谷滑下的可能,仅凭一条铁链保护。

走过险道之后果然风光无限。出现在眼前一块形状怪异的巨石,有石阶可以登临。巨石顶上就象一个巨大的龟背,几乎没有可以平稳站立的平台,只有一条铁链围着,四面凌空,视野开阔。

华山是我到过的对游客开放的山路最险的山峰,沒有之一。历经艰难险阻而踏遍华山各峰,确实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