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浪淘沙 • 松鹤御金风》

赵燕冬

 

松鹤御金风,气象和融,华光飞彩阔长空。玉桂嘉莲临雅寿,桃面花红。

劝酒莫匆匆,还诉情衷。夕阳醉里话苍穹。千里烟波凝目久,怀远无穷。

 

题记:观看六十年代实验中学乒乓球队首聚暨贺恩师杨泌泉95寿辰的聚会视频,半世相聚,众友欢心,此情难忘。记之。

09-11-2021

《归兮》

 

赵燕冬

 

我常常幻想

幻想自己是一朵跳跃的浪花

依偎在大海的怀抱

白天聆听着天籁般的低吟

夜晚感受着沉寂般的安祥

 

我羡爱大海

羡爱大海的深沉

深沉的可以包容世间的浊水污流

我羡爱大海

羡爱大海的袤远

袤远的可以净化凡世的尘霾隙浆

 

然而,我

我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

没有大海的深沉

随时会埋没在泥沙

没有大海的袤远

随时会窒息在岸边

失去大海的浪花

终将在风雨中散落

失去大海的浪花

终将在冰雪中凝凉

 

浪花渴望大海的怀抱

怀抱是内守

蕴含在天地万物中

浪花渴望大海的博爱

博爱是归根

归一在宇宙时空里

 

爱蕴集着无穷大的光能

闪烁着宇宙时空的聚合

爱散发着无穷大的热能

普照着天地万物的滋长

光能的热融化着冰凝

光能的热映照出生命的暖阳

 

大海说,归来吧

还你清净

归去

浪花挥一挥手

不带走一粒尘沙

归去

浪花在博爱中滋养灵性

浪花在古源中安放魂殇

 

归去

来兮

归兮

归兮

 

11-25-2019

 

散文《蓝之远梦》

赵燕冬

 

    世界上有一种蓝,浓施淡抹总相宜,青翠欲滴,幽远沉凝,素净清明,飘逸含韵。这种蓝,带着宁静的气息从远古而来,在大唐的红黄绿彩里脱颖而出,在宋朝雨过天青的单釉中亭亭玉立,在清朝繁华堆锦的粉彩中翘首独尊。

    这种蓝,如中国古典文化的士子,携着儒家的温润柔美,老庄的潇洒飘逸和道家的虚静素雅款款而来。这种蓝,携着清风朗月的情怀,怀抱着泉响鸟鸣的风情,穿越岁月流年,历经千年风尘,毫无褪色地在釉色瓷里引领风骚。

    这种蓝,在元朝成吉思汗率领铁骑、征服欧亚时,就随着金戈铁马,在货物贸易中一枝独秀,逐步发展起来。她带着一身的血腥痕迹和素雅风韵走出来了,走出国门,横跨欧洲,遍布世界。

    这种蓝,叫中国瓷,她的另一个名字就是全世界盛名的china。

    我和蓝色瓷结缘还是来美国后的事。有一次外出游玩,在一个小店里看到了青花瓷器。我惊讶了,想不到美国还能见到中国的东西。当我捧着这件瓷器细细地看时,我感到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这是中国的青花瓶啊。那时的我并不懂瓷器,也没有见过几件中国瓷器。这个瓷瓶,白地青花,描绘了一幅深山隐居景象。只见画面点画泼皴,浓墨淡染:浓处凝重,苍树葱郁,暗石陈苔,堆彩叠色;淡处飘虚,水波涟漪,轻舟点点,薄云轻烟;留白处尽显烟波浩渺,水天一色。画面峰遮峦罩,垂柳修竹,横桥斜堤,村舍掩映,平湖泛舟,闲翁高卧。几处屋舍有人相对饮茶,有人倚窗眺望。瓶颈处画有整齐的蕉叶纹。

    我不觉看呆了,中国古人贤士的隐居情怀,透过这幅简素清淡的山水画,如山泉溪水涓涓流泻出来。没有文字,而画的意象延伸着,流转着。我似乎读到了陶渊明的诗,又似乎看到了桃花源。而我心中的修篱种菊,月下采莲,清泉流石,孤翁独钓的画像也一一荡漾开来。

    这是我来美后拥有的第一个带有中国元素的物件。我欣赏她,同时也依恋她。刚来美国的前几年,生活单调而枯燥,没有报纸书籍。周末到中国超市买菜,偶尔看到一张当地报纸,如获至宝似的带回家,反复阅读。文化的匮乏,与家人联系的辛苦,语言的障碍,都加重了想家的愁绪。而这只青花瓶,因为来自中国,就成了我“借酒消愁”的慰藉品了。

钴料滴落在素白瓷胎上,经匠人之笔,勾勒成画,涂上透明釉,高温一烧,就成了青花瓷器。瓷釉因料中的钴锰铁的不同而变化无穷。我见过雨过天晴的青蓝,烟雨朦胧的浅蓝,云蒸霞蔚的紫蓝,千峰流瀑的墨蓝,修竹成荫的铁锈蓝。十五世纪郑和下西洋,从波斯等地带回了苏麻离青料。用这种低锰高铁的进口料,烧出了青翠浓艳的带着铁锈斑痕的瓷。这种蓝比之国内的高锰低铁料,烧出的偏灰蓝色,更显清丽明艳。这种蓝,开创了青花瓷的巅峰时代,惊艳了中国,惊艳了全世界。

然而,我更喜欢感受青花的韵致。幽幽的瓷光,内敛而不张扬,含蓄而不争媚。青花之蓝,简单轻柔,如谦谦君子。青花之蓝,婉约飘逸,如窈窕淑女。一笔蓝墨画出,便有了重彩轻描,在有和无之间,似有还无的飘渺;在浓和淡之间,似实还虚的迷蒙。蓝色的山,是梦境;蓝色的水,是幻情。一画出彩,一色多姿。蓝色画出了天地大美,画出了素简清韵。

    几年后,我再一次看到了中国青花瓷。这是一件青花描金缠枝纹的大碗。是釉下青花釉上彩的瓷器,釉上彩色彩明艳,釉下青花青翠欲滴,器物典雅高贵。底款有工整的红色篆体字:大清乾隆年制。我心里不禁一沉,如此精美的官窑瓷器,怎么流落在外了?想起自己,如无根的浮萍,漂流在外,它也和我一样流浪在外了。不能让它再流浪了,它应该有家。我拿出身上仅有的钱,对店老板说:“我就这些钱,我要带它回家。”老板疑惑地看着我,最终同意了。

    此后,中国蓝在我的心中别有一番情怀。我发现,我和蓝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融化在骨子里的缘。蓝色瓷器的柔美,纯净,典雅和韵致,让我迷恋。而它的古典文化的内涵,温文儒雅的气质,体现的中国元素,更加吸引我。

中国蓝的变化也反映了中国历史和经济的发展进程。青花起于唐宋,成熟于元朝,流行于明朝。明朝的蓝色瓷不仅呈现出多种蓝色,如青翠的蓝,闪灰的蓝,泛红的蓝,泛黑的蓝,还开创了青花釉里红,青花五彩、青花红彩、黄地青花、哥釉青花,等等。青花在清朝康熙时期登峰造极,在清中后期逐渐衰落了。

    几十年过去了,我从青年步入到老年,但对中国蓝始终情有独钟,一如既往地喜爱。我收集了多种青花瓷,大的青花罐,小的青花瓶。我常常把玩它们,观赏它们本身具有的中国元素,看器型,观釉色,赏画景,感受青花瓷的文人雅意。

    我抚摸着青花描金缠枝纹大碗,想起了自己曾经稚气地要带它回家,不觉笑起来。我问它,你回家了吗?是的,它回家了,它回到一个中国人的小家了。但我和它都没能回到祖国的大家,回到亲人的身边。我和它依然漂流在外,最终还是无根的过客。

如今,我对青花的情怀已经超出了对瓷器的喜爱了。她是来自故土的器物,是家园的物件,是连接我和故土的依恋的情愫,她慰藉着我的乡愁。我就这样深深地陷在了蓝色情怀里。China,中国蓝,我的蓝之远梦。

 

      注:此文入选浙江文艺出版社征集的散文“家国情怀主题”作品,刊登在《故乡的云》,由浙江文艺出版社2019年9月出版。

随笔《难忘的长征路》

 

赵燕冬

 

    在我珍藏的老照片里有一组135相机拍照的长征队小照片。有一张照片是一队中学生身背行李打着绑腿走在大路上,我高举着队旗走在前排。队旗上的“长征军”三个大字特别醒目。这支队伍是辽宁省实验中学长征队。往事一幕一幕地浮现出来。

1966年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国,社会混乱,学校停课,学生卷入其中。沈阳市学生会和沈阳市沈字号红卫兵总部为保护学生做出了决定,让同学们做革命人走长征路,去农村,去井冈山,并在初冬时举行了万人长征宣誓大会。当时的省劳模蔚凤英向21支长征队颁发了长征队旗。

会后,负责沈阳长征军的大队长李彦晶赶往北京,组建沈阳长征军北京接待站。长征军的第一支长征队是辽宁省实验中学长征队。队长张国君带领队员,迈出了向井冈山进发的第一步。一支支中学生长征队,相继走出了沈阳城,奔向革命根据地。

    我看着狼牙山的几张照片,想起了那一段的经历。长征队走到河北易县时,贾仲敏的脚起了一个近乎鸡蛋大的血泡,大家强行安排她住进易县医院治疗。长征队在团山休整。

    我们和社员同吃同住同劳动,开山放炮,抬大石头,挑土,修梯田。最能吃苦的赵新省被乡亲们称为铁姑娘。我们吃住在秀英家。她和大娘给我们做饭,烧热炕。第一天吃饭,秀英双手捧着一碗猪肉炖菜端到我的嘴边。她虔诚的动作,让我感动又惶恐。我震惊地看到秀英和大娘在灶间喝着清汤,没有肉没有菜。

1月22日我们登狼牙山。乡亲们在村口一再叮嘱我们:“你们要活着回来,一个都不能少啊。”还在村口等我们归来,查人数。革命根据地的乡亲们太好了。

我们沿着羊肠小道向棋盘坨主峰进发。小道的一边是陡峭的山,一边是悬崖,有的地方要匍匐着爬行,鬼见愁隘口狭道,更是险恶。我们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慢慢地走,不敢往下看,真怕跌下去粉身碎骨。

    1941年9月,五位勇士马宝玉、胡德林、胡福才、葛振林、宋学文战斗到子弹打尽,英勇跳崖。山顶的纪念塔,有聂荣臻元帅的亲笔题词“狼牙山五勇士纪念塔”。塔前摆放着很多红卫兵敬献的红旗和红袖标。我们向五勇士鞠躬献红旗,拍照留念。

    我们离开的那天,全村的老少乡亲们聚在村口送行。他们挨个地拉着我们的手,流着泪说:“你们是毛主席派来的人呐!”“你们一定要回来啊。”七八个年轻人送我们,翻过了一座山,还不肯回去。想着这几天乡亲们对我们的热心照顾,想着昨晚大娘一直流泪的情景,我扪心自问:我为乡亲们做了什么?分别的难过和愧疚之情交织在心头,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长征队在晋察冀革命根据地走访革命英雄。我们在安洲县城听小学老师讲述革命烈士的英雄事迹,在革命烈士碑前致哀敬礼。在安新县刘诚大爷家的热炕上,听他讲在白区搞地下工作的故事。在大张庄访问雁翎队队员孙革,听他讲了雁翎队在芦苇荡,利用隐蔽的水路与鬼子打仗的抗日故事。在郭里口访问了猛虎连连长李柱、队员赵老群,听打鬼子的抗日故事。我们跟着老革命家钻地道,亲身体验在地道里作战。在河间访问回民支队的连长马庆喜同志。访问了在河间的解放战斗中两次负伤的吴炳生老同志。       

我们以军队为榜样,身背行李和书包,打着绑腿,在寒风刺骨、时有鹅毛大雪的冬天每天行军几十里路。我们忍受着风雪的寒冷,脚底打泡的疼痛和行军的劳累。我们也曾啃冻干粮解饿,吃雪含冰止渴。我们的年龄大的十九岁,最小的十四岁。队长李彦晶常常在队伍里跑前跑后,照顾大家,到了驻地查看每人的脚伤,还特别用心照顾最小的孙晓旭。周景杰为大家烧水泡脚挑泡,坚持写长征小报。张国军、张述岭和张述成等队友,经常帮助掉队的队友背行李。我们在“长征”中建立了越来越深厚的友谊。我经常掉队,也经常被队友抢走了行李背包。温暖的友情更增加了我的信心。    

长征队十二名队员在1966年初冬从沈阳出发,经辽中、盘锦、锦州、锦西、兴城、绥中、山海关、抚宁县、卢龙县、邦均县,历时两个多月到达北京。长征队在北京休整后,增加了八名队员。在晋察冀革命根据地走过了十二个县城两个市:易县、满城、保定市、安新县、任邱县、河间县、肃宁县、饶阳县、深县、东鹿县、新河县、巨鹿县、任县、邢台市。全部行程3,000多里,历时三个多月。

1967年初全国停止串联。2月12日长征队解散。我们回到北京,在天安门合影留念,互相告别。长征队的队员有辽宁省实验中学的学生李彦晶、张国君、周景杰、张述玲、王建中、郑德中、金辅东、贾仲敏、赵新省、汪辉、孙晓旭,周晓莉和我;沈阳市二十中学学生李敏、李小平;沈阳市八十五中学学生马世良、杨红旗、欧阳长征;盖县中学生张述成和北京市中学生程卫国。分别了,我们流着泪难分难舍地互道珍重。我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五十多年过去了,每当我回想起这些往事,仍然心生感怀,也更加想念可敬可爱的队友们。长征队只有三个多月的暂短时间。它在宇宙时空中小若尘埃,在中国历史中微不足道。但它是一群有理想的中学生在特殊年代的革命壮举。在我的生命中,它是人生启蒙的一段时光,是撞击心灵的一段路程,是人性的真善美的一段情感。这是我一生难忘的“长征路”。

 

 

 

 

小说 《一片落花》

赵燕冬

 

    东北大地,天寒地冻,漫天飞雪,地上一片银白。突然一阵急促的叫喊声在达子窝棚知青点门前响起来:“赵大夫,赵大夫。”

    我刚睡下,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叫我,便一骨碌爬起来,边穿衣服边问:“谁呀?”

“我是老王,小窝棚的。我孩子烧迷糊了,你快去瞧瞧!”声音里透着焦急。

他的话刚落音,我已拎着药箱冲出来。我俩朝小窝棚奔去。小窝棚离达子窝棚不太远,快走五分钟就到了。

    村东头的第二个小土房就是老王家。我跨进屋,看见小孩直挺挺地躺在炕上抽动着。我赶紧去掐孩子的人中。不一会儿孩子的抽搐停了。我摸他的头,“好烫。几天了?”我问着话,快速地检查孩子的体征。量体温,查心率,听肺部,查皮疹。孩子的心跳像打小鼓似的,跳得特别快,肺部有明显的湿罗音。“有痰吗?什么颜色?”我快速地下了诊断:高热抽搐,急性肺炎伴心衰。我对老王说:“太危险了,高热,肺炎,心衰。赶紧去医院。晚了就没命了!”

    老王愁苦着脸,说:“赵大夫,俺没钱呀。求求你,给娃治治吧。”

    我知道这几个村穷,穷得连买盐的钱都没有。是啊,半夜三更上哪借钱?就算立刻套马车去医院,跑十多里地,也得一个小时,怕是来不及了。救人要紧哪。我知道当务之急是要立刻退热,抗心衰,就喊:“快弄水,擦头,脖子、胳膊窝、大腿根都擦。快!”同时找出药,先照着小屁股打了一针退热针。孩子都没有反应。接着扎头皮针,静脉注射西地兰葡萄糖治心衰。我一边慢慢地推着药,观察着孩子,一边催促着:“再换手巾,冷水擦。”想起外面正下着大雪,就叫老王弄点雪放水里。老王两口子忙得团团转,一个端碗弄雪,一个不停地给孩子擦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出汗了,热慢慢地降下来了,心衰也缓解了。我舒了一口气,发现自己一脸的汗,棉猴外衣还没脱。接下来,配青霉素过敏试剂,给孩子做过敏试验。我告诉老王,如果能打青霉素,就可以在家治疗肺炎。如果青霉素过敏,你还要去医院打滴流。还好,小孩的青霉素实验阴性。注射青霉素六小时一次,一天要来四次打针。

看着小孩平缓了,我悬着的心也放下了。老王媳妇看见孩子好转了,对着我扑通一声跪下来,连连磕头,说道:“你是救命恩人呐!”我赶紧扶她起来,“别,别,别这样,这是我应该做的。”

    老王,叫王义顺,只有这个三岁的儿子。两天前咳嗽,发热,没当回事,今晚上发高烧,抽了。我打量着他们的家,破炕席上卷着一床破被子,还补了几块补丁。地上没有东西。真是家徒四壁,看着心酸。

    我看了表,凌晨三点多了,金山堡队的老金家的儿子该打针了。老金的儿子五岁,得了急性肺炎,已经打了四天青霉素,病情明显好转。我昨晚给老金家孩子打针,回到青年点已是十点半了。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被老王叫来了。我赶紧收拾药箱,嘱咐了几句,就往外走。夜漆黑黑的,雪还在下,小北风夹着雪刮在脸上有些疼。我缩了缩脖子,带好帽子,顶着雪赶往三队去了。

    我是1968年的知识青年,看到农村缺医少药,社员没钱看病,就自己学习针灸,想为社员解决病痛。为了找准穴位,我自己扎自己,体验进针的感觉;有时扎出血,出现了淤青。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针灸技术越来越好了。

    我从1970年当大队赤脚医生,负责金山堡大队的三个小队的医疗工作。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得病的人很多。大队没有钱买药,我的药箱里只有很少的急救药和消炎药。这点消炎药都留给小孩了,而给大人治病都用针灸和自己采集制作的中草药。

    周大娘,患有慢性气管炎,多年咳喘,喘得躺不下,只能坐着。我给她针灸了几个月,还是时好时坏。有一天,我用了天突穴,在锁骨窝处进针,她立刻感觉嗓子清了。我好兴奋。等我再看赤脚医生手册,才知天突穴的危险,进针深了会穿破气管。我吓出一身汗,有惊无险哪!一些社员的头疼脑热,腰疼腿疼,通过针灸都有了好转。每个队都有几个老病人,要天天针灸。我从早忙到晚,错过午饭就饿着肚子。我背着药箱走街串巷,看病扎针。每到一处,都有人围过来,扎针的,要药的,来说话的,还有看热闹的。我笑称自己是乡村卖货郎。

    大队准备发展我入党,要政审,派人去我父亲单位调查。不久,大队王荣主任找我谈话,说:组织决定撤去你的赤脚医生,交出药箱,回小队劳动改造。因为你父亲是走资派,你和地主富农的孩子一样,属于接受改造的人。我们不信任你,不放心你给贫下中农看病。我听了王主任的这番话,很震惊。父亲还没定论,就不信任我了,还把我视为接受改造的另类人。我是知青,不是被改造的人。我委屈,我没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在回青年点的路上,“我们不信任你”这句话反复在耳边响着。一个满腔热情的知青,一个真心为社员看病的知青,一下子被社会抛弃了。我感觉自己被推进无底的深渊,眼前一片黑暗。我扶着树,在林带里摸索着,跌跌撞撞地走着。

天很黑了,我还没走出林带。这个通往达子窝棚的林带,我每天都走几遍的路,今天却走不出去了。

    几只乌鸦惊叫着,飞出树林。我定睛细看,发现自己绕着几座坟包,走了一圈又一圈。我一惊,清醒了。我想,我得走出去,我一定能走出去。

 

 

 

五言排律 《山居有怀》

 

赵燕冬

 

绿野苍山路,遥瞻向草亭。

浮云衔翠顶,雾霭笼溪町。

曲径空竹秀,横桥隐绿庭。

崖泉喷彩雾,豁谷堆锦屏。

晨起曦光映,霞飞入色瞑。

松涛吟落月,晚籁点沉星。

东坐青龙壁,西盘白虎厅,

老者息沉返,幽人意赤溟。

幻物天生景,拾得地处宁。

寒山钟鼓远,气象湛空灵。

 

拾得和寒山为唐代著名诗僧。借喻禅心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