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梅
男人从医院里出来，想找个能让他暖起来的地方呆一会儿。
街角有一间咖啡店。
他走进这家咖啡店，要了一杯拿铁，并嘱咐店员多加一点焦糖。他算得上是一个自律的人，为了维持身材有型，他一般会严格控糖。
咖啡的热气和香浓的焦糖味道让他迫不及待地啜了一小口。他眯上眼睛，他的表情，让人分不清这杯咖啡带给他的滋味到底是苦还是甜。
“叮咚”，咖啡店门口的风铃响了一声，似乎是又有客人光顾。
“麻烦帮我包一份葡式蛋挞！”一个声音响起。
这声音里有一种他似曾熟悉的味道，仿佛咖啡里的焦糖，带点温柔的香甜。
他眯上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微微张了张，看到了一个女人的侧脸。
“是她！”他的心骤然漏跳了半拍。
已经过去三年了，她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还是以前那种温温柔柔的样子——往事忽然就像要哭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在他心里呜呜作响。
“啪”，他母亲把一张检验单摔在诚惶诚恐的她的面前。
“你天生就有生理缺陷，不能生育，你为什么结婚前不说？”母亲气愤至极，上前就扇了她一记耳光。
他赶紧上前一把拉住母亲，说：“妈，您这是在干什么？”
母亲说：“你自己看看，你就知道你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孩子！要不是我今天帮你去收拾衣服，在她枕头底下发现这个，我们还一直会被她蒙在鼓里呢！她就是个可恶的骗子！ ”
他捡起地上的检测报告单，上面写着：“子宫畸形，没有生育可能。”
他看着检查报告单上的字，每个字都好像在嘲笑他，嘲笑他对她的信任还有爱护。
他和她结婚多年，似乎一切都很完美——除了，缺一个孩子。
家里布置好的儿童房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灰，她的肚子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家三代单传，她知道他是多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可她还是无情地欺骗 了他。
几个月以后，“啪”，一张离婚协议摆在她的面前。
他说：“我爱上了别人，我们离婚吧！”
“她，她是谁？”她哆嗦着问他。
他沉默着。
“你爱上了别人？可你说过，你会爱我护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她哭着说，眼睛里的伤痛溢了出来。
他不敢看她的样子。
她冲过来死死地搂着他：“我们不要孩子，我们两个人也可以好好地过一生，是不是？我不介意，你也不会介意，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他慢慢开口道：“我承认我曾经想过和你一起走到最后，可是……没有孩子，人生就不谈不上圆满。”
她还是不放手：“你跟她断，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
他对她的这种执着忽然生出一种厌恶，心中的愧疚一点点消散，他用力去扒她紧紧箍着他脖子的手大声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她已经怀孕了，怀了我的孩子！”
“她怀了你的孩子？”她惊惧地蓦然放手。
“是的，她怀了我的孩子！以后，我跟她就是圆满的一家三口了。你说，我为什么要你不要他？”他绝情地把离婚协议书再一次摆到她的面前。
她愣了半晌，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就说：“好，我签。我给你想要的圆满。”
“叮咚”，门口的风铃又响了，似乎又有人进来，把他一下子又拉回了现实。他忽然注意到女人转过身子时微微隆起的腹部，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盯着她的孕肚低低问道：“你，你是知道的，所以，当初我妈发现的那张检验单是假的？”
女人看见是他，有点意外，但片刻之后还是怔怔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他的声音在克制不住地颤抖。
“老婆，你买好了吗？”伴随着风铃声，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女人下意识地摸了摸隆起的腹部不再理会他，转身笑着说：“这就好啦！”
门口的男人走向女人，语气温柔：“老婆，你挑的儿童床已经送到了，我们快回去吧。”
他呆呆地立在原地，木然地看着男人搀扶着女人走了出去。
他颤抖着把手放进衣服口袋里，用力揉搓着那张他刚在医院拿到的他的身体诊断证明：无精症，先天性丧失生育能力。
(本文荣获2025年首届“华燕杯”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征文大赛荣誉奖）
作者简介：
钟梅，笔名钟梅西。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文艺学硕士。美国中文作家协会艺委会小说影视文体委员。西北华文笔会会员。原湖北广电资深编辑、编剧、制片人，也是湖北经视名牌栏目《经视故事会》最早的制片人兼首席编剧，获得过全国栏目剧评优的一等奖和最佳编剧奖。早期剧本收录于同名剧本故事集《经视故事会》。2024年，出版长篇小说《如云漂泊》，讲述疫情大背景下，海外华人的生活震荡和人生反思，被俄亥俄州立大学收藏。《中国花瓶》获得第二届国际华语原创IP电影节最佳IP奖。《我的美式重生》获得首届全球影视微短剧集大奖赛二等奖。2025年，出版了中英文双语诗集《五月的思绪》。其诸多散文也在《华人》《星岛日报》《世界日报》等杂志报刊网络发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