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丁岚
早春。一身棉衣的老王拄着拐棍出现在干休所健身房门口。
康养教练："首长您……？"
"上次体能测验，你说给我个健身计划，一年后会有转变。咱开始？”
一年后。早春阳光天，老王身着运动服，走路不用拐棍了，他给所长封信。
所长打开，惊着了："赴美国旅游申请报告？”
老王凑近了些："帮我交上去？"
"首长，您没儿女，老伴又过世，您去疗养，去……"
老王没听，走了。
又一年早春。全军老干办慰问老干部，问老王有什么需求？
老王说：“我申请去美旅游的报告批了吧。”
“首长哪年入伍？”
“1944年1月。”
"哪的人？
"冀中。"
老干办主任看着老王，补了军礼：“您想过您的年龄、您大概需亲自去美使馆签证，上下飞机，租车，语言，找宾馆……都是问题。”
"委托旅行社了。单程机票，随走随买。"
“有别的原因？”
“受人之托。我也慎重的。"
"若被拒签？”
"那……得给他们讲讲故事。”
"我听听。”
"……1953年7月，板门店谈判结束，我接到命令，参加总政组织的三人遣返美国战俘小组，随组有两位翻译。我们很快到了朝鲜碧潼战俘营，这关押着以美国为主的3900名联合国军战俘。我们逐个同战俘谈话。一美国黑人上等兵，却不接受遣返，他要去中国旅行。开始我不理他，他再三谈，我向上汇报。总部竟准了他的请求。"
"我懂了。你是要你的运气。"
老王得到了签证。
所长送老王去机场的时候，老王交代："接我的时候，开大点的车："
"是。首长买很多东西？"
老王说着捂上了嘴。"你看我嘴里缺什么？"
所长：“首长没戴假牙？”
老王瘪瘪嘴，背手走了两步，“第一接我的时候去家拿上我的假牙。第二，你看这样是不是好点？”老王嘴里含了口气。
所长想笑不敢笑，老王入了海关。
上飞机老王就睡。老王后来对老张说，康养教练为他定制的健身计划很有效。基本上做到了想睡就睡。
出海关的时候，老王伸着脖子在人群里找老张。"我在这，这。"老王低头，看见举着花束，轮椅里的老张。
老王弯腰抱抱老张。"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只是老了，老了。你看我。"老王出口气，鼓的两腮瘪了。
老张笑了。"我的老班长，你总有意外给世界。孩子们听说要你来，高兴的发疯，准备了太多好吃的好喝的。我有意把你来纽约的时间说成了后天。"老张颤巍巍从内衣兜里掏出护照："我偷出了这个。咱们马上买票走，先去夏威夷，那有个我的老同学要跟我一路走。"
“你身体行吗？"老王问。
"吃着药，没问题。”
两人买了当日去夏威夷的机票，时间有富裕，叫了出租，纽约城里转了一圈，飞去了夏威夷。
飞机上，老张讲起到美不久，先后心梗、中风，病情稳定了，想回国，走不了路了，孩子们藏了护照。"我只好给你电话，向你求救。"老张握住老王的手。
老王说："夏威夷的朋友怎么回事？”
老张拿出张照片递给老王，“我大学同学。老余。我参军抗日，他结婚来美读书。后来知道我来美看孩子，找到我，讲了一串他的头衔，教授专家的，发过几篇论文都告诉了我。”
“你没说说你的抗日，打老蒋，抗美援朝，编写铁路工程手册，T兵种几乎人手一册，几十项技术发明用在铁路工程上……离休前，正军职总工？”
“说这干嘛？你是我老领导，你来接我回国，他不知道我的份量？老余说他要见你，要跟我一起走。"
在夏威夷机场，老王指着戴着假发，金丝眼镜，拄着拐棍的人说："看过你的大照，你是老余？"
九小时后三人到了北京。在出关口，见了所长。所长拿着老王的假牙，挥手，然后他不动了，他见了老张。
"所长，我们归队啦。"老王老张笑眯眯敬了礼。
所长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抱抱老王，又抱抱轮椅里的老张，"没想到。想不到。"他又握老余的手："你是首长的朋友？欢迎你。"
他用力喊："敬礼！欢迎首长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