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司祭的私生子 (1)

        1945年5月,欧洲的战争已经结束了。人类的春天又回到了满目疮痍的废墟上。

但是,中国的抗日战争并没有结束。

        这天晚上,韩雪刚进门,母亲就问她:“你又跑哪疯去了?”

        “看电影去了!”

        “跟谁去的?”

        “自己!”

        “啪!”母亲猛一拍茶几,把一只茶杯震到地上摔碎了。“你给我站住!别以为你妈是傻子!你整天跑到喇嘛台去找那个神父,弄得满城风雨,全哈尔滨人没有不知道的!你把韩家的脸都给我丢尽了!”

        韩雪只好站住了,听凭母亲的数落。

        “你一天疯疯癫癫的,先前找了一个老毛子是个法西斯分子,现在又跟一个老毛子神父扯上了!你不用跟我瞪眼珠子!你说你,真像你奶奶说的,咋就没个安分劲呢?韩雪,听妈一句劝吧,痛快找个男人嫁出去,别再丢人现眼了!”

        “我不嫁!”

        自从岗察洛夫被枪杀以后,韩雪跟母亲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根本听不进母亲的劝告。

        “你不嫁,你说那个神父能娶你吗?”

        这句话一下子把韩雪给问住了。

        是啊,保罗能脱掉那身法袍,跟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吗?

        韩雪曾经试探过他,让他离开教堂,他们一起远走高飞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他却说:“对不起,我是上帝的儿子,我早已向神学院的院长发过誓,一生信奉上帝,侍奉上帝,以传播上帝的声音为己任了。”

        “小雪,你想想,他不娶你,你就这样跟他偷偷摸摸地胡扯,啥时候是个头啊?”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可我怕你丢人!”

        “我不怕!”

        韩雪虽然嘴上说得硬气,但心里却像做贼一样心虚。

        尤其在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无数次地问自己:怎么办?这样偷偷地跟他约会,总不是个事,万一被人发现,万一……她下意识地摸摸肚子,还好,肚子一直像掏去了内脏的鲤鱼,瘪瘪的。

        可她想来想去,毫无办法,找个人嫁出去,谈何容易?

        她的心被岗察洛夫和保罗两个人占据着,不可能再塞进第三个人了。再说,嫁给一个并不相爱的人,像父亲和母亲那样过一辈子,她又不认可。

        母亲却劝她:“小雪,当妈的不会坑你的!你想想,万一你弄出点更丢人的事来,你怎么办啊?”

        “不用你管!”韩雪知道母亲指的是什么。

        她奔进自己的卧室“砰”一声关上屋门,把母亲没完没了的磨叨关在了门外。

        这句话果然让母亲言中了。

 

        1945年7月下旬,日本投降之前。

        韩雪一连几天跑到松花江边,坐在江堤最底层的台阶上,望着幽幽的江水出神,一坐就是一天。

        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一个不该出世的小生命,正在她腹中悄悄地孕育着。

        不过,她并不像那些偷吃禁果的女孩子那样,寻死觅活,非要把小家伙折腾下来不可。恰恰相反,她觉得这是她跟岗察洛夫的爱情结晶(她一直把保罗当成岗察洛夫)。她绝不会打掉他。她疯狂地爱着岗察洛夫,疯疯癫癫地去追求保罗,现在,上帝终于给她送来了爱情的果实。她觉得那是岗察洛夫生命的延续。她对腹中的小生命充满了无限的爱恋。

        在她看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一切都无所谓了,怀上孩子没啥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小生命吗?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女人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吗?

        让她感到痛苦的不是肚子里的孩子,而是母亲。

        如果不找个男人嫁出去,母亲不会让她在家里住下去。她很理解母亲,一个姑娘跟外国神父私通怀孕了,哪个母亲都不会容她在家里生下孩子。可她实在没地方可去。

        她没有朋友,要好的女同学都死了,又不能告诉保罗,告诉他也没用,他是一个内心软弱的男人。在这点上,他远远比不上岗察洛夫。岗察洛夫是一个内心非常强大的男人,很有俄罗斯男人的个性。

        她很愁,不知该怎么办。天天跑到江边来坐着,为了躲开母亲没完没了的磨叨。

        中午饿了,她来到跟岗察洛夫来过的华梅西餐厅,坐在他们坐过的小桌前。

        一切如旧,靠窗的小桌,花格台布,银质刀叉,玻璃瓶里插着一枝红玫瑰,扎着白色三角巾的俄罗斯女招待,微笑着穿梭于餐桌之间,只是人去座空,昔日不再。

        她要了一杯咖啡,两片面包,两碟酸黄瓜。她特想吃酸的。

        餐厅里,一对对进进出出的俄罗斯男女,令她万箭穿心。

        她只好埋下头,看着岗察洛夫留下的那本日记,以避开那些令她锥心的身影。

        她常把日记带在身边,看到日记就像听见岗察洛夫在对她说悄悄话一样。尽管她跟保罗偷情,但是她的心却属于岗察洛夫,保罗只不过是岗察洛夫的替身而已。

        这天中午,上帝却把一个男人送到了她面前。

        她正俯在餐桌上看着日记,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小姐,请问这里有人吗?”

        她抬头,中午的阳光正照在一个健壮的身影上,一件哈尔滨并不多见的蓝白条纹海魂衫,一条只在美国电影里见过的西部牛仔穿的靛蓝色牛仔裤,一张微黑的脸庞端庄英俊,目光机敏,一看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的人。

        于是,年轻人坐了下来,坐在岗察洛夫曾经坐过的座位上,要了一杯啤酒,一盘烤牛排,一盘蔬菜沙拉,两片面包。

        “小姐,您真漂亮。我注意您好几天了,认识一下好吗?我叫肖泽明,是一名飞行员。”边说,边起身隔着桌子向她伸过一只手来。

        年轻人彬彬有礼的一番恭维,让她感到微微一怔。

        那个年代,飞行员就像稀有金属一样奇缺。与他握手的刹那,她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从少女时代开始,这种炽热的男性目光就像盛夏的阳光一样,一直追随着她。但她不是一个轻浮的女孩儿,总是回避着男人的狂热追求,直到遇到了岗察洛夫。

        她发现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初次见面时那种手足无措的拘谨,而是落落大方,谈吐高雅,握手也只是轻轻一握,并不像有些男人那样抓住你的手死不撒手。

        她觉得这个人要么是情场的高手,要么就是受过西方教育。

        交谈中得知,他家在新京(长春),在北平读书时,被宋美龄选送美国道格拉斯航空学校学习飞机驾驶,回国后被分配到重庆中美混合团第三中队任少校飞行员,驾驶B-25轰炸机,参加了对日作战。前不久得了胸膜炎,医生让他回家休息一段时间,他请假回家看望几年未见面的父母,顺便来哈尔滨看望一下大病卧床的叔叔。

        “韩雪小姐,几天来,我看见您总是一个人在江边徘徊,好像有什么心事?谢谢!”年轻人向送啤酒的俄罗斯男侍道谢,转头问韩雪,“请问您要不要喝一杯?……啊,韩雪小姐,我也许不该问您遇到了什么事情,我只想告诉您,我们飞行员在起飞前,如果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教官一定让我们把它宣泄出来,以免在飞行途中发生意外。”

        听到这番话,韩雪很受感动,忙垂下眼帘盯着餐桌上的咖啡。

        自从岗察洛夫失踪以后,她一直生活在心灵的孤岛上,连保罗都不能理解她内心的痛苦。

        “对不起,也许我不该说这些。”看她低下头去,他忙歉意地说道。

        “不,没关系。”

        也许她心里太苦,太渴望理解和关爱了。尽管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在陌生人面前落泪。可是,泪水还是背叛了她薄弱的意志滚落下来。

        她在蒙眬的泪眼中,看到一块白手帕从桌子那边递过来,忙说了声“谢谢”,从挎包里掏出自己的手帕。

        后来,她经常想到这样一个问题:有的人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甚至一辈子,但彼此的心却如同隔着太平洋一样,永远无法走近对方的心灵,包括自己的父母。可有的人萍水相逢,两颗心却一下子贴得很近,甚至成为知己。

        她想,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

        他们接下来的交谈,是从桌子上那本摊开的日记开始的。

        他问她在看什么,她说在看她死去的未婚夫留下的日记。

        “啊,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他觉得很失礼。

        于是,在这个炎热的下午,韩雪向这位年轻人讲起了岗察洛夫的故事。不过,并没有讲到保罗,她觉得保罗的事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以为她是一个不正派的女人。

        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渐渐变斜了,变暗了,最后变成了温馨的灯光。

        餐厅里的刀叉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轻,最后完全消失了。

        他们起身告辞时,向站在门口挺着大肚子的俄罗斯老板,说了声:“对不起,打扰了。”胖老板毫无表情地摆摆手,随后传来了“砰砰”的关门声。

        她和他坐在马车里,任凭马车在寂静的青石板路上颠簸,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她觉得身边的人好像是岗察洛夫,而不是肖什么来着?啊,是肖天明,还是肖泽明?她为自己没能记住他的名字而感到歉疚,在黑暗中偷偷地笑了。

        他拍拍她的肩膀,亲切地安慰她:“别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相信你一定会重新获得美好的爱情。”

        他一直送她到家门口,扶她走下车梯,彬彬有礼地与她握手道别:“晚安,明天见。”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又是那么熟悉,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韩雪进门却发现,门口放着几双鞋,其中有一双意大利的白色接头皮鞋。

        她心里顿时一沉:这个家伙跑来干什么?

        她认识这双皮鞋的主人,一个游手好闲,长着一双金鱼眼,双手总爱插进裤兜里的曲家阔少。

        曲家在道外荟芳里附近开着绸缎庄,荟芳里妓女身上花花绿绿的旗袍,都是来自曲家的绸缎庄。这位曲家阔少也玩遍了荟芳里的花花草草。

        他很早就看中了韩雪的清纯和美丽,几次托人来说媒都被韩雪断然拒绝了。

        她发现客厅里放着几个包装精美的大礼盒,母亲正陪着两男两女在聊天呢。

        她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韩雪,你怎么才回来?人家曲老板全家都等你半天了!”母亲开口就嗔怪她。

        “等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人家!我跟男朋友看电影去了。”韩雪边说边向卧室走去,却被母亲一声断喝给叫住了。

        “你给我站住!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我问你,你跟哪个男朋友看电影去了?”

        “跟我的未婚夫啊!怎么了?”看到礼盒的刹那,韩雪立刻想出了这招。否则,一旦收了曲家的聘礼那就麻烦了。

        “你哪个未婚夫?他是干啥的?”母亲以为韩雪说的是那个神父呢。

        “他是飞行员!”

        “飞什么员?”老太太从未听说过飞行员这个词。

        “就是开飞机的!”

        没有比这更尴尬、更难堪的场面了。

        一时,客厅里出奇的静,能听到每个人粗短不一的呼吸声。

        几个客人呆若木鸡,尤其身穿一套乳白色西装的曲家阔少,一双金鱼眼瞪得就差没掉到地上了。两个身穿毛蓝色锦缎旗袍的中年妇女,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知如何是好。唯独身着长袍的曲家老爷子,嘴里叼着雪茄,冲着韩雪母亲抱了抱拳,冷笑道:“好哇!那就恭喜韩家大小姐早日喜结良缘,早生贵子!告辞了!”

        曲家老爷子说这话时,韩雪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至于曲家父子何时走的,带没带走那堆聘礼,她全然不知。她在卧室里静候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果然,母亲踢开屋门,操起鸡毛掸子就冲着韩雪劈头盖脸地打开了。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人家曲家少爷哪点配不上你?你说你……就跟那个神父胡扯……我打死你!”

        母女俩积淀已久的怨恨,终于爆发了。

        韩雪抱着脑袋,躲闪着雨点般的鸡毛掸子。

        “死丫头!我打死你,也不许你嫁给一个穷当兵的!”

        “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听你的!你已经毁了我的爱情,我不能再让你毁我一辈子!”

        母女俩越吵越凶,彼此都说了绝话。

        “哼,开飞机就是送命的主,整天在天上飞,说不定哪天掉下来,你就得守一辈子寡!”

        “守寡我也愿意!”

        “你这个孽种……”

        不知打了多久,母亲终于打累了,气呼呼地走了,随后从她卧室里传来呜呜啕啕的哭声:“老天爷哟……我这败家的命咋这么苦哟?男人不知是死是活,连个音讯都没有……留下这么个孽种整天气我……我还有啥活头哟?”

        韩雪哭了一夜,也想了一夜,面对这样的母亲,她恨不得立刻嫁出去,一天都不想在家呆了。可是嫁给谁呢?

        天亮时,她想到了一个人。

        就是昨天刚刚认识的飞行员,觉得小伙子不错,比曲家阔少好得多。虽然谈不上什么感情,但跟他在一起起码有交流的欲望,人长得也蛮帅气。

        她决定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嫁给他。当然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娶她了。

        第二天傍晚,韩雪早早地来到了松花江边。

        昨天他们约好了,今天晚上在江边见面。

        她特意穿了一套沙蓝色的长袖裙,以盖住胳膊上一道道斑马似的伤痕。

        时间尚早,她在江边随便走走,走到渡口,发现肖泽明已经来了,正在江堤下面的台阶上,跟一只扳桨小船的船主讨价还价呢。

        “肖先生!”她叫了一声。

        “啊,韩雪小姐,快下来!”

        听到他充满欢乐的喊声,她忽然有一种罪恶感,觉得不应该欺骗这样一个善良、单纯的小伙子。

        “我不敢……”她望着江堤四五十度的斜坡犹豫着。

        “别怕!我在这接着你呢!”肖泽明冲着她张开双臂,意味深长地幽默了一句,“有我这健壮的臂膀接着你还怕啥?快下来吧!”

        这句话一下子捅到了韩雪心中最柔弱的部位。

        自从岗察洛夫失踪以后,她几乎崩溃了,非常渴望有一副健壮的臂膀让她靠一靠。保罗的肩膀并不强壮,甚至有些瘦弱。

        于是,她像小燕似的挓挲着双手向江堤下冲去,江堤上留下一串捣蒜般的皮鞋声。

        肖泽明借着她冲下来的惯性抱住了她,冲着她微笑道:“怎么样?没问题吧。”

        随后,肖泽明扶着她上了小船,划着小船顺流而下。

        这个划船情景让韩雪又想起了岗察洛夫,一模一样,连两人划船的姿势都很像,晚风吹起了他的满头乌发,健壮的胸大肌在他白色的T恤衫里,一鼓一鼓地跳动。

        她很想问他一句:“你学过划船吗?”但她没有问,只是眼含泪水默默地欣赏着他,就是当年欣赏岗察洛夫一样。

        肖泽明将船划到东边一处僻静的江岔子,将小船拴在一棵柳树上。

        两个人坐在小船上,任小船在晚风中漂荡。

        月亮升起来了,不是满月,而是半轮下弦月。银色的月牙儿勾在湛蓝色的天空上,就像一个戴着太阳帽的小顽童,歪着小脑袋在窥视人间似的。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小船上,默默无语。

        周围悄悄的,只有波浪轻轻地拍打着船帮发出的啪啪声。

        小船,弯月,幽幽江水,多幽静的夜晚啊!

        然而,从市区方向传来的宵禁警笛声,就像魔鬼的号叫,撕碎了这幅幽静的画卷。两个人相互瞅瞅,心里都明白,今晚想回市区也回不去了,只能在小船上过夜了。

        不一会儿,江面上又传来一阵隆隆响的马达声,打破了江边的宁静。小船也随之剧烈地摇晃起来。只见下游开来几艘黑糊糊的巡逻艇,从江心呼啸而过,隐约可见伪满洲国的国旗在巡逻艇上飘动。

        肖泽明说了一句:“纳粹德国已经投降了!小日本鬼子也是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跶头儿了!”

        马达声渐渐远去,江面上又恢复了平静。江边草丛中的青蛙,呱呱地叫个不停。

        “韩雪小姐,”肖泽明首先打破了沉默,拉着韩雪的手,说,“我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能说出来让我听听吗?”

        “我……”韩雪很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包括肚子里的孩子,可又怕失去他,只说了一句,“我母亲逼着我嫁人呢。”

        “哦?是这样……”肖泽明笑了。

        他聪明的大脑告诉他,这句潜台词在暗示他:“小伙子,冲着目标勇敢地开炮吧!”

        于是,这位在美国受过西方教育的年轻人大胆地开口了。

        “韩雪小姐,如果今天晚上我向你求婚,你不会觉得我太冒昧吧?”

        这当然是她求之不得。

        她却低着头不敢抬头瞅他。而她的这种态度又给肖泽明以错觉和鼓励。于是,他像西方绅士那样,起身单腿跪了下来,引起小船一阵剧烈的晃动。

        “韩雪小姐,”他拉起她的一只手,送到唇边深情地吻了吻,坦言道:“我在江边第一眼见到你,就深深地爱上了你!你太美了,尤其你眼睛里那种深沉的忧郁,使我对你产生了无限的爱恋。听了你和岗察洛夫的故事,越发觉得你是一个对爱情无比忠诚的人!今天,让明月为我作证,我以一个军人的身份,郑重地向你承诺,我会一辈子爱你,呵护你,为你负责!韩雪小姐,我正式向你求婚,嫁给我吧!”

        听到这番承诺,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别的,总之,韩雪再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像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一头扑到肖泽明怀里哭起来。

        “别难过,我会一辈子爱你、呵护你……”

        “可我必须告诉你……”

        “不,你不要说,你什么都不要说!”

        “可你并不了解我……”

        “我不需要了解你的过去,就像你不了解我的过去一样!我只要你的现在!”他用狂吻堵住了韩雪要说的话,从而也堵住了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船在一阵剧烈的晃动之后,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脚下是幽幽的江水,头顶是一轮弯月,一对拥抱的身影久久地映在水面上。

        此刻,一股酸涩的温暖与深深的歉疚,纠结着韩雪那颗善良的心。

        她觉得对不起保罗,也对不起眼前这个小伙子。可现在,她已经别无选择,只好把那个天大的秘密藏在心底了。

        满天的星斗不知何时出来,又何时淡去的,头顶的那轮弯月,不知何时移向了西天。

        东方吐出了朝霞,江面上飘起了淡淡的晨雾。

        肖泽明搂着韩雪,亲切地说道:“小雪,我们马上结婚好吗?就像《魂断蓝桥》里的男女主人公那样,因为我很快就要返回部队了,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回来。再说,我回去将要驾驶战机参战。你知道,子弹是不长眼睛的!”

        “不许你瞎说!”韩雪的心里却说,太好了,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