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往事如烟》

青竹

    又是金秋时节,细雨绵绵,雨过天晴。被雨洗净的清秋特别亮人眼睛,在这凄美冷清的深秋,一桩往事总是让人难以忘怀:在离成都市区不远地带的彭州龙门山,岩石叠错,在晨曦薄薄浅灰色的雾气中,随着太阳升起渐渐散去。雨后清新在山峰映衬下格外引人注目,满山遍野山菊花和枫叶顶着晶莹的露珠,山泉清澈绕过岩石,穿过竹林松树野草野花缓缓流向远方。

        山民们的农家小院炊烟袅袅升起,大伙忙着做早餐。这时一个山村女孩约莫二十岁左右,打扮得漂漂亮亮,在细雨霏霏中踏着石梯往下走,怀抱一个用粉红色披衫包裹着刚满月的小婴儿,像是要回娘家的样子……

        几个小时后,有一个姓梁的山村少妇,坐在当地镇上的派出所办公室,向民警讲清来意。梁三姑说:“听说今天有人给你们送来了一个小婴儿,我想看看,想帮我娘家哥哥收养一个娃”。女民警似乎听见梁三姑的说话声,从里间屋抱着正在用奶瓶喂怀中婴儿的牛奶,一边喂一边跺着碎步,像是一个很有经验的母亲在喂自己的宝宝一样。

梁三姑坐在木椅上,用期望的眼神告诉民警,可以让我看看这娃吗?小伙子民警用手指着女民警怀中的婴儿说,你去看吧,当梁三姑用手指轻轻展开遮着婴儿半边脸的背带时,一眼看见这小婴儿穿着大红色手工缝纫的爽层衣服,戴着一顶绣着狮子头的黄丝绒帽子,据说小孩子戴着绣有凶悍野兽头像的帽子,可以驱邪避灾。

        梁三姑看这娃粉嘟嘟的小脸蛋露在粉红色的披杉外,小样很逗人喜欢,梁三姑从心里爱上了这个小婴儿。只见小婴儿眼角还挂着泪迹已经入睡……。

        领养手续很简单,几天后梁三姑带着她二哥梁孝银(人称银娃),银娃不仅憨后老实,智商相当于7至8岁孩子,身高一米43左右,和武大郎差不多,虽然矮但不瘦,脸圆嘴大眼睛细长耳朵肥大,眉毛往上翘,人们说他眉毛长得像个官老爷,还有人说他像寺庙罗汉堂里的罗汉。银娃再怎么说,还是一个人吧。不仅人矮还胖长相丑,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地。但腿脚没病。就是走姿难看。活像一个正在下蛋的鸭婆。

        父母是纯粹老实巴交的农民,银娃兄弟姐妹一共有八个,家里比一般农民都穷。银娃排行老二。脑子笨,但是会干农田里的粗活。农闲时他妈妈让他去用木板车帮人拉蜂窝煤,为家挣点油盐酱醋钱添补家用。他不会算数,也没见有人坑过他。他从不和人发生争执,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嘴巴甜,婶婶叔叔伯伯姐姐哥哥见人就打招呼,一点不惹人嫌弃。

        在银娃四十几岁时,父母相继去世,这个家也就散伙了,兄弟姐妹各有自己的家,银娃的生活比父母在世时更加艰难,唯一的家当只有一间不正规的稲草房,吃喝拉撒睡全都在这间不能完全遮风避雨的草房里度日。从没见他有个一张干净的脸,更别说衣裤会穿得干净利落。

        梁三姑虽说是帮二哥银娃领养了孩子,带二哥来看看,银娃一看,满心欢喜。没让他立即带走,梁三姑帮银娃带到一岁多才拿给银娃带回家,银娃做梦也没曾想这自己这辈子竟然有资格当父亲,有人叫他爸爸。

        右邻右舍有不少好心人资助他,日子虽然艰难,大人一天,娃娃一天,日子也就一天一天的过去了。银娃的女儿露露长到近7岁该上学了,政府为她免去全部学杂费。

        有个条件好的城里女人对银娃说,把露露过继给我领养吧,银娃一万个不答应,这个女人又去对露露讲,一个不满七岁的孩子,满口充满爱,认真的说:“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和我爸爸在一起,等我长大了,我要挣钱养我爸爸”。

        苦命的父女俩,天看成,晃眼露露大学毕业了,在本城区一所省重点中学任教语文老师。不仅外貌出众,而且德才兼备,从不嫌弃自己的养父。哪有不漏墙的风,露露一直想揭开埋在心里自己的身世之谜。

        后来梁三姑和二哥商量好,把隐瞒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告诉了露露。

露露的亲生父母,是山村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在不到婚龄偷吃禁果怀了孕。本来也不算个什么大事,到了法定婚龄再登记结婚领取结婚证补办婚礼。但是露露的亲生父亲顶班参加了铁路部门工作。当时山区贫穷落后,工农差别悬殊很大,露露的亲生父亲,就抛弃了露露的生母,另有别恋,恋上了一个同单位工作的姑娘。

        在落后的山区未婚先孕,是一个败坏门风之事,而且居然未婚还生下孩子,这会让一家人都抬不起来头做人。但是露露的母亲,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女孩,冒着让别人耻笑,背后指指点点泼脏水,她还是坚定不移生下肚中的孩子。生下孩子刚满月,最后她选择把孩子放在离火车铁轨稍远的地方,孩子身上写有一张出生日期时辰的纸条,卧轨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她没死,她还活着,她打扮得像出嫁的新娘,出了远门,出嫁到了天国。她在天上每时每刻都在佑顾自己的女儿长大成人。

        露露的外婆第一次见到露露时,悲喜交加,眼眶里噙满泪水,对露露哽咽着说:“看见你,就像看见你妈妈,你和你妈妈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