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岘长篇小说《微时代VS青春祭》连载20

雷 倒

 

1

美国法院大楼里,李沙匆匆地走进第十九法庭。显然,案件已经开始审理——向红和一位华人律师坐在原告席上,迈克和一位美国律师坐在被告席上。李沙赶紧在听众席上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她发现哈桑也坐在稀稀拉拉的听众席间。

“Your honor, we have evidence that Mr. Mike Cohen abused Mrs.Isabella Cohen.(法官,我们有证据证明麦克.科恩先生虐待伊萨贝拉. 科恩太太。)”华人律师用字正腔圆的英语正在以原告律师的身份为向红辩护。

是他?李沙认出这位身穿黑色西装、带着红色领带的华人律师就是社区人尽皆知的“美声王子”Henry黄。大家都认识他的原因,是他喜欢唱咏叹调,并且在哪儿都只唱帕瓦罗蒂的 “O Sole Mio ”《我的太阳》。有人说他唱歌就是为了让大家认识他,找他办案,但是李沙也确实得承认他唱的很好。只是再好的歌曲听多了,人们也有厌倦的时候。去年社区搞新年晚会,大家一致推荐李沙做这台晚会的总导演,没想到第一个棘手问题就是要不要保留Henry黄的独唱。

李沙知道去掉这个节目是近几届组委会的意思,但是历届导演都不愿意扮演这个得罪人的角色,所以“O Sole Mio ”就这样年复一年地响彻在新年晚会的舞台上。想到自己的先生也是律师,避免黄律师迁怒于自己,她表态再给黄律师一次表现的机会,然后再“寿终正寝”。主办这次晚会的“华人文教基金会”同意了李沙的建议,黄律师如期地登上舞台又高歌了一次。也就是从那时起,她听到许多人的负面反馈:他登台的目的就是给自己做个大广告,让大家惊讶于“美声王子”竟是一位律师的事实。也有人说,他是什么案子都敢接,什么大话都敢说,没有官司让他搅合进去就成了官司!

往事让李沙为向红捏了一把汗。

“Evidence,please.(请出示证据。)”法官听了黄律师的陈诉,说道。

西装革履的黄律师,风姿有度地走到法官高高的桌子前,将几张照片提交上去。

法官是一位黑人,灰白色的头发和胡须配上古铜色的脸颊,给人一种稳重而又刻板的庄严感。他将照片展现在众人面前,尽管李沙看不清楚,但是她从法官的解说中知道,那些照片正是小兵在向红的示意下拍下迈克推搡向红的场面。

被告席中的迈克显然很气愤,他的律师站起身对着法官说道:“Objection, your honor.Those pictures can’t prove anything until the witness explains the whole situation.(反对,尊敬的法官。如果没有证人说明当时的情形,这些照片就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法官先是对着被告律师说了一句,然后对原告律师说:“Sustained.
(反对成立。)Plaintiff, do you have any witnesses? For example, who took these pictures?(原告律师,你有证人说明这些照片的真实情景吗?例如谁拍的这些照片?)”

黄律师胸有成竹地说道:“Yes,your honor, we have a witness whose name is Kevin Yu.(是的,法官,证人的名字叫余凯文。)”

法官说道:“Please call Mr. Kevin Yu.(请余凯文。)”

法庭没有任何反应。法官又说了一句,法庭还是没有反应。向红和黄律师扭头在听众席中寻找。他们没有找到小兵,向红把目光落到李沙的脸上,并小声地问道:“小兵呢?”   

这时被告律师举手说道:“Your honor, Plaintiff shouldn’t talk at this moment.(尊敬的法官,此刻原告不应该说话。)”

法官:“Sustained.(反对成立。)”

由于向红没有听懂被告律师和法官的对话,仍然扭头焦急地对着听众席的李沙说着:“小兵在哪儿?”

李沙不好回答,用手指了指前方,让她扭过头去面对法官,但是向红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黄律师向她解释,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头去。

这时被告律师得意地站起身来,手里赚着一沓照片:“Your honor, we also have evidence to show that Mrs Isabella Cohen had an affair after she came to America.( 尊敬的法官,我们有证据显示伊萨贝拉. 科恩太太到美国之后有外遇。)”

法官:“Please submit the evidence.(请提交证据。)”

被告律师将手中的照片交给了法官。

法官看了一眼手中的照片,递还给被告律师:“You can ask questions now.(你可以问问题了。)”

被告律师走到向红面前,举着手里的照片说:“This is you. Isn’t it?(这是你吧?)”

向红惊讶地看着照片上她和哈桑搂抱在一起,靠着她的车亲吻的画面。听众席中的哈桑也是一惊。

黄律师显然也是一惊,但是马上镇定地说:“California adopts a ‘no fault’ divorce system. If a husband and wife divorce, there is no mental compensation, and even property distribution and alimony are handled as usual. The other party will not be treated punitively for being unfaithful to marriage, and will not need to be ‘naked out’.(加州采用“无过错”离婚制。夫妻离婚,没有精神赔偿一项,甚至财产分配及赡养费,亦按常规处理,对方不会因为对婚姻不忠而受到惩罚性对待,不会因此需要“净身出户”。)”

法官:“Sustained.(反对成立。)”

坐在听众席里的李沙和哈桑都长吁了一口气。由于向红没有听懂,所以仍然神情紧张地不知所措。

被告律师并没有被黄律师的气势吓住,反而神情自得地问向红:“Have you earned any income after you came to United States?(你到美国来挣过钱吗?)”

向红茫然地看着黄律师。黄律师将这句话翻译给她,她坚定地摇了摇头,说:“No.”

被告律师得意地将手中的另一张照片高高举起,上面是向红在夜总会跳钢管舞,一个男人正在往她退到大腿的短裤里塞钱。法庭里一片哗然。

黄律师再也沉不住气了,他有些愤怒地问着身边的向红:“怎么回事?”

向红已经面无人色,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被告律师越发得意,用夸张的语言说:“ Mrs.Isabella Cohen wants half of the income from my client, but she never gave my client any income.( 伊萨贝拉.科恩太太想分我的客户一半的财产,但是她从来没有给过我的客户任何钱。)”

被告律师转而面向法官说道:“Your honor, she never mentioned that she worked in the night club and she never showed any income to my client as well. A woman, who uses every means to get a Green Card, lies about her income and claims that she didn’t have any income to survive. All the evidence showed that she married my client just for money. My client is a victim. I have no more questions.( 尊敬的法官,她从来没说她在夜总会工作过,没有向我的客户显示过她赚的钱。一个不择手段去获得绿卡的人,明明有收入却自称自己离婚后无法生存。所有的证据都显示她和我的客户结婚就是为了骗钱!我的客户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我没有问题了。)”

听众席里的哈桑在被告律师坐下的同时,猛地起身离去。李沙一惊,也跟了出去。

 

2

在法院大楼外,李沙叫住了哈桑:“Do you love her?(你爱他吗?)”

哈桑猛地站住,一拳砸在法院大楼灰色的大理石墙面上,疼得他把嘴咧了一下。

“she needs your support.(她需要你的支持。)”李沙又说。

“I am so disappointed. (我非常失望。)” 哈桑垂头丧气地,“I don’t mind she is old and poor but I can’t accept someone acting as a prostitute for money.(我不在乎她年龄大和贫穷,但是我不能接受为了钱表现得跟妓女一样。)”

“I promise you that she is not a prostitute.  You should give her a chance to explain the whole thing.(我知道她不是妓女。你应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Sorry, I can’t.(对不起,我做不到。)” 哈桑扭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法院的台阶远去。

李沙无可奈何地看着哈桑远去的背影,刚想转身回到法庭,只见向红从里面推门而出,惊慌失色地问道:“哈桑呢?”

李沙指着远处:“走了。”

向红近乎于质问地说:“你对他说了什么?”

李沙对向红的口吻颇感意外:“我?我对他说了什么?我只说他应该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向红依然不依不饶:“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他亲自说呢?”

李沙耐心地说:“向红,我不知道你对阿拉伯文化了解多少?在伊朗,女人都要穿黑袍戴面纱不能露皮肤的,你说哈桑能不在乎吗?”

向红不以为然:“哈桑的思想很开放,他不喜欢他们的文化。”

李沙略显无奈:“就算哈桑很开化,也不在乎你的年龄,可是你了解他吗?他毕竟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真的就是鳏寡孤独一个人吗?在中东一个男人可以娶四个老婆,可以生一帮孩子。向红,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可不能飞蛾扑火啊!”

向红有些不耐烦啦:“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小兵怎么没跟你来?”   

李沙气若游丝般地挤出了几个字:“他说不想做伪证。”

向红犹如火山爆发,咬牙切齿地说:“伪证?这可不像小兵说的话!”

李沙耐着性子,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说:“他说没看见迈克打你,所以不想到法庭上作证。向红,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不好受,但是你也别太难为自己和小兵了。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向红把鼻子一哼:“你体会过被人侮辱的滋味吗?你去过妇女收容站吗?你有过身份被黑的恐惧吗?你在美国有工作有老公,哪能体会到我随时都会一无所有的恐惧!不强求?不强求我就要流落街头,就要失去美国的合法身份!”

面对向红悲愤交加的泪水,李沙不知如何是好。

黄律师推门出来了,把一张表格递给了向红:“对方很狡猾,他在你们结婚前就将所有的财产都放进了他的个人信托里面。也就是说,他之前的财产和公司资产都与你无关,即使你赢了,也分不到很多的钱。不过再瘦的骆驼比马大。我已经向法官请求再次开庭,我会利用这段时间做一些调查,看看被告一年的收入是多少。”

向红的眼泪已经止住,满含着希冀对黄律师说:“黄律师,我是死是活可都要靠您了,您一定要帮帮我呀。我现在已经跟迈克翻脸了,如果要不到钱,我连付给您办理收养小兵的钱都没有啦。”

黄律师有些不满地说:“你要想案子成功,就不能对我藏着掖着的。今天要不是我经验丰富要求延期,假如法官当庭宣判你败诉,那还真是一分钱都别想得到了。”

向红感激涕零地差一点儿给黄律师下跪,站在她身旁冷眼旁观的李沙用手挡住了向红下坠的躯体,顺势将右手伸了过去:“黄律师,还记得我吗?”

黄律师仿佛刚刚看到李沙一般,热情地与李沙握手:“大导演,我哪敢忘记呀!”

李沙搂着向红的肩膀说:“向红是我的兵团战友,她的事情您就多费心了。”

“凭您这句话,我还有什么可说的。”黄律师收起刚才趾高气扬的表情,转身对向红和蔼可亲地说道:“向女士,你放心,不论怎样我都要为你挣得最大的利益。”

“太谢谢您了,黄律师。”向红感恩戴德地不停地点着头。

“大导演,听说今年的春晚又由您担纲啦?”黄律师话锋一转,语气幽默地说了一句。

李沙跟黄律师从来没有深交,不太习惯这种自来熟的态度,但是她知道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自己也不能回避,就用黄律师的聊天口吻回了一句:“您的消息真灵通!这次基金会让民乐团出头办新年晚会,民乐团就责成我来负责,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接呢!”

黄律师很夸张地把右手一挥:“非你莫属!你一定要接下来!对不起,咱们改天再聊,我现在还要去见另外一个客户。再见!”

黄律师分别与李沙和向红握了一下手,刚转身离开又回头叮嘱了一句:“向女士,你还要住在妇女收容站,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向红无限感激地连连点头:“我明白。您放心。”

黄律师远去,向红转身向李沙连声道歉:“李沙,对不起,我刚才一着
急,说话很伤人,别介意啊。”

李沙搂着向红的肩膀说:“我理解你的处境。既然你那么爱哈桑,你就找他好好谈谈,把所有的话都说透喽。”

向红感动地一把搂住李沙的肩膀嘤嘤地哭了起来;李沙的眼睛也跟着湿润起来。

“走, 我开车送你去找他。”李沙仗义地说道。

向红破涕为笑:“他现在一定在小广场上画画呢。你把我送到那儿就行了。”

 

3

向红跟着李沙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问着:“小兵还好吧?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李沙欲言又止:“还好。你就专心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吧。”

向红也欲言又止地说:“我真幸运在美国碰到了你,要不然现在更惨了!”

李沙打开车门请喋喋不休的向红坐到副驾驶座上,然后自己钻进车里,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向红说:“我把你送过去就得马上去见东北王餐厅的老板,看看能不能为郭燕找份工作。”

向红好奇地问:“她不打算走了?”

李沙轻叹了一声:“说来话长,等你的事情有结果了,咱们再慢慢地聊。”

李沙发动了汽车引擎,脚踩油门离开了法院的停车场。

 

4

李沙把向红送到哈桑画画的地方,又去见了一下东北王餐厅的老板,快到家时已近黄昏。夕阳下,她发现一辆私家车停在自家的路边上,小兵鬼鬼祟祟地上了车。

想到郭燕提到过小兵夜里抽烟的事情,李沙掉转了车头,尾随在那辆私家车的后面,一路跟着又上了高速公路。

快到市中心时,那辆车下了高速公路,拐进一条小街。在小街道的四角天空中,虽然能够看到市中心的高楼大厦,但是龟裂的柏油马路,已经说明这条小街的恶劣环境。

李沙不能肯定小兵坐的车去哪儿,但是当她看到街道两旁的门窗和墙壁到处都布满了花里胡哨的涂鸦和广告图时,她开始紧张起来:自己到美国就一直随汉斯居住在中产阶级的远郊别墅中,尽管刚开始也住了两年公寓,但是那毕竟是高档公寓,从来都没有真正到过这种类似美国贫民窟的地方。

“小兵到这里来干什么?”她想掉头离开,但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执拗地前行。

李沙的车继续在这条横七竖八、沟壑般的柏油马路上颠簸着,两条线的道路很快就合并成一条。破败的街道上,汽车已经渐渐减少。正当她琢磨着怎么才能不被小兵看到自己在跟踪他的时候,小兵乘坐的那辆鹅黄色的车已经停在了路边。李沙也赶快停下了车。

说时迟那时快,小兵推开车门就往一个小巷子里跑去。李沙赶紧把车停好,下车后朝小兵的方向追去。

在巷子口,李沙看见小兵在巷子里正在将手里的钱交给一个西裔中年人,然后又从另外一个亚裔青少年那里接过一小包东西揣到怀里。就在这时,中年人老奸巨猾地扫了一眼巷子口,正好看到李沙狐疑地朝他们的方向张望。中年人警觉地把枪掏了出来。这时小兵也看到了在巷子口探头探脑的李沙,急忙对那位亚裔青少年说了一句什么,青少年又对中年人说了句什么;中年人在半信半疑的表情中示意小兵离开。

小兵二话没说,转身就朝巷子口跑来。李沙试图躲藏,没想到被追上来的小兵拖着就朝停车的地方跑去。

“快开车!”上车后,小兵对李沙催促着。

李沙见状,把原本要说的话抛到脑后,脚踩油门驱动了汽车。当车子路过巷子口时,她看到刚才那两个人正盯着他们的车,直到小兵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他们才如释重负地转身回到小巷。

“他们是什么人?”李沙质问道。

小兵“嘘”了一声,让李沙别说话,然后打通了手机:“I am sorry. There is an emergency. I’ll pay you but I am not taking your car to go back. Sorry about it.(对不起,紧急情况。我不坐你的车了,但是我会付你回程的钱。对不起了!)”

小兵听到对方不满的抗议声,也不多言,关掉音频就点击了Uber的付费功能。

李沙见状更加气恼:“原来你一直用Uber送你买毒品!”

小兵却不以为然:“更正一下:我买的是Marijuana.”

李沙义正言辞地说:“大麻也是毒品!”

小兵并不在意李沙的态度。他把脚搭在车的前台上,一边玩弄手机一边说:“Elizabeth, 你可是大学教授啊,你不会这么out了吧?我给你脑补一下,大麻在加州已经合法化,何必这么大惊小怪哒……”

李沙气得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小兵被这个举动惊呆了,但是马上用强硬的语气说:“如果你不愿意让我住在你家,直说,我可以去住Hotel.(宾馆)”

李沙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余小兵,你有什么理由这样无视于大家对你的关爱?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你奶奶和小姨奶的心血!”

小兵一愣:“啥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李沙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小兵,你已经十六岁了,不是个小孩子啦……”

小兵打断李沙的话:“停,停,停!你告诉我,我爸他咋地了?是不是出事啦?”

李沙咬了一下嘴唇,决定说出真相:“是。他在一年前就因为经济问题被‘双规’了。”

小兵一字一句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我就知道!这么长时间没给我电话,准没好事!”

李沙同情地将手臂放到小兵的肩上,小兵却毫不客气地躲避了她:“就算我爸没法管我,我爷爷不会不管我吧?”

李沙收回自己的手臂,无奈地说道:“你爷爷患了肺癌。”

小兵楞了片刻,然后猛地推开车门,跳下车就顺着街道疯狂地奔跑。

李沙怕他出事,也跳下车朝小兵奔跑的方向追去:“小兵,如果你还爱你的爷爷,你就给我站住!”

小兵终于停下了脚步,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追赶上来的李沙也气喘吁吁地顺势蹲下,再次将手放到小兵的肩上。这次小兵没有躲闪,李沙也没有说话,任凭小兵一个人无声地哭泣着。

李沙见小兵渐渐平息下来,就和颜悦色地问道:“告诉我实话,你吸大麻有多长时间了?”

“只有一次。”小兵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

“只有一次?”李沙用质疑的目光盯视着小兵。

“真的只有一次!那次还让郭奶奶给撞上了。不信,你把这些都拿去。”小兵说着就把手里装着大麻的小朔料袋递给了李沙,“我买大麻是为了讨好同学。Jose是我在语言学校的唯一朋友,他让我捧场,我能不帮忙吗?不过我试了一次,遭罪,我就只买不吸了。”

李沙接过小兵手里的小塑料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咱们先回家,过两天我带你去看你小姨奶。”

小兵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抹去脸上的泪水,跟着李沙朝汽车走去。

(待续)